錦夜腦中早已經茫然,只是下意識地望向沈潔,卻見她也是一臉的懵懂。
「你們怎麼會拿得到我跟市政府拆遷辦簽下的合同?」陳偉平詫異地翻著那檔案,話一說完,立時又發現了不妥。
抬起眼看時,便看到慕希晨似笑非笑的臉,還有沈潔的一臉怒容。
商錦夜不覺有些茫然。
眾人尚未開口,沈潔便一步上前怒瞪著他,「既然你已經簽了這合同,為什麼又要編造出那樣的故事來哄人?你說別人的良心都讓狗給吃了,那麼你呢?你是不是連想被狗吃掉的良心都沒有?」
沈潔炸著毛,一邊指揮著攝像師,「把現在這些全都錄下來,我回去做一份特別報道。」
「沈潔。」安如墨微擰了眉上前來拉住她。
慕希晨也同時開口,「沈小姐。」
沈潔轉臉看他。
「對于您的職業道德,我很敬佩。但是這則報道不能播出。」慕希晨站起身來走到她的面前。
沈潔一時愕然,錦夜也愣了半晌,才問道,「希晨,今天這事鬧得盡人皆知,報道出來才能讓人明白,這事本就與你無關啊。」
慕希晨望她一眼,淺淺地笑著,那笑容里竟滿是寵溺,眸里寫滿了深情,將她攬到自己的懷里,一下下點著她的鼻子,「傻錦夜,你當真以為這樣之後便可以平安無事?若當真如此,以後的麻煩只怕是會不斷的。」
他輕撫著錦夜的背,在她愕然的目光里轉臉看向沈潔,「沈小姐,我敬佩你對新聞報道的認真執著,對新聞真實的不斷追求。可是你所報道的卻往往都是虛假的現實。任何的利益沖突都不可能讓你觸及到它的本質,看似輊薄的面罩其實是一層永遠都撩不開的面紗。」說完他望向安如墨,挑了眉。安如墨便一步上前攬住了沈潔,「走吧,今天的事兒就到這里了。」
「我不。」沈潔別扭著,「我只想知道真相。」
「沒有真相。」慕希晨又道,聲音淡漠而疏遠,「我們的生活充滿著謊言,你永遠都看不到真相。」
沈潔望著他,像是突然被他臉上的神情觸動,又像是他的這句話過于銳利,一下便直入她的心髒,她竟一下呆住,任由著安如墨拉著自己離去。看著會議室的門在自己的身後緩緩合起。
「希晨?」錦夜不解地看著他。
他卻直視著那對中年夫婦,「有人拿了錢,讓你們到這里來鬧,聲淚俱下地鬧,鬧得盡人皆知對嗎?也許還有人指點了你們去找《沈氏讀報》的沈潔,讓她現場報道你們的事,對嗎?」
「自己瞎編,要當真是沒欠著我們什麼,又何必怕讓沈記者拍了去報道?」那男人依舊嘴硬。
慕希晨終是不耐,鎖了眉略一偏頭,陸敬軒便會意上前,「你兒子在濱海一中上學吧,今年高二了吧,听說學習不算用功,糾集小混混打架鬧事。據說一次突擊檢查,還曾經在酒吧里當場抓住他和他的那群朋友在吸食白粉。嘖嘖。」陸敬軒搖頭,「你們就是拿了那筆賠償款去通了好多的關系才把這事壓了下來,要不鬧到校方那兒,你兒子早被開除了。」
听到這里,錦夜下意識地攥住他的手,掌心的溫暖傳來,他發現她竟雙手冰涼。
「慕先生。」突然,一直沉默著的中年婦人突然站起身來,雖然一臉驚慌,卻執著地望著慕希晨。
「你做什麼?」一旁的丈夫見狀,忙也起身扯住她的衣袖。
那婦人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該賠的房子,地,錢都有了,可你還是貪心不足,豬油蒙了心了,答應人家做這樣的事。人家說只是鬧個場子,不會有事,你也信,只要給錢你就信。難道為了錢,要把兒子的前途給毀了?」那男人一听面色盡然褪白,只由著中年婦人面對著慕希晨急急道出真相。
——
商錦夜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喝下了一半的牛女乃發著呆,她不曾想過事實的真相竟與慕希晨猜測的如出一轍,那對中年夫婦真的是拿了別人的錢,找到了沈潔,故意到中泰來鬧事的。
居然真的有人為了錢昧著良心做污蔑別人的事。
正想著,便見慕希晨打開辦公室門走了進來。
錦夜忙將杯子放下,迎了上去,「他們人呢?」
慕希晨的目光掃過那杯牛女乃,再看向她時,眉心微皺,她一驚,忙回身拿起杯子又要往嘴里倒,卻被他一把止住。
「涼了。熱了再喝。」說完,他便奪過了杯子,按了內線。不一會兒,田健便進來,將那杯牛女乃端去重新熱了又端進來。
「喝完。」慕希晨坐在辦公桌前簽著文件,也不抬頭,只是伸出手指虛空點了點。錦夜咽了口口水也不忤逆,一口將牛女乃飲盡。他的臉色這才和緩了起來,停了筆,勾唇一笑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順勢將她攬進懷里,「想問什麼?說吧。」
「你怎麼會知道他們後面有人,你知道會有那份賠償合同,你怎麼知道他們兒子的事?」錦夜見他松了口,迫不及待地丟出一堆問題。
慕希晨見她急的那樣子,不禁笑,「錦夜。記不記得我說過,在濱海,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也沒有我拿不到的
東西。」
錦夜一頓,心里翻個白眼,竟不知如何再追問下去,只得換了話題。
「今天明顯是你在理,為什麼你不讓沈潔報道這事,把真相說出來。」錦夜追問著。
慕希晨輕輕撫著她的發絲,卻換了話題,「今天若不是因為你在,我斷不會讓如墨來把沈潔帶走。沈氏讀報幾乎已經走到了盡頭,沈潔才會不斷地追求著新鮮而挑戰性的話題。」
因為她?錦夜凝了神,說不出話來。
「若是我不及時出手,我打賭,你是不是準備把另外一套房子借給那對夫婦住?」慕希晨打斷她的思路。
「你怎麼知道?」錦夜瞪大了眼,下一秒便發現自己中了圈套。
慕希晨聞言臉上的柔情斂去,卻又有些無奈,只是將她擁得更緊了些,臉頰輕輕摩挲著她的發,「錦夜。我說過了,任何的真相在別人眼里都可能是謊言,誰也觸及不到核心,所以,我不在乎。另外,我今天把他們叫上來,目的只有一個,別人如何,我不在乎,我要讓你知道兩點。第一就是你說的真相,我沒有做那些勾當。第二,我想讓你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在金錢的面前都在衡量,金錢就像是一把尺子,可以平衡著一切。他們沒有做錯,他們只是任由自己貪婪的本性發揮到極致。所以,不要因為眼前所見便同情憐憫任何人。」
錦夜心中一驚,正要抬頭說什麼,他卻更緊地擁住了她,「錦夜,貪婪是人的本性,人的本性是改變不了的。」
她的心中微涼,又听到他說,「我是商人,追逐利益是我的本性。但是我也是慕希晨,愛你,便是我的本性。」
她又是一愣,一瞬而已,眼淚便奪眶而出。
她一直期待著的話,他竟就這樣突然道出,帶給她的,是猝不及防的,幸福。
她一下便將臉埋進他的胸前,不讓他見到自己的眼淚。
只是溫熱的濕潤,早滲進慕希晨那件薄薄的襯衫之中,他有些慌了手腳,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情起,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僵了半晌後,慕希晨想到個能引她開心的話題,「我讓你見一個人,你保準開心。」
「誰啊?」錦夜聞言果然抬起了眼來,眼眶微紅,眸底漾著水波,長睫上暈染著點點水氣,哭過後的嗓音微啞,听起來竟是嬌嗔的味道,慕希晨的眸底微黯,卻很快斂下情緒,只是笑道,「你看了就知道。」
說了話便起身去撥內線,錦夜坐在那兒,看他臉上神秘的笑,心中竟萬分期待。
待小樹走了進來,站在錦夜面前半晌,她才反應了過來,一聲驚叫蹦了起來,一把握住了小樹的手,「天啊,小樹。」
「商老師。」眼前的男孩穿著整潔的T恤,外面罩著簡單的毛衣,是牛仔褲和帆布鞋,洗盡了塵土,看上去竟也清俊秀雅,若不是臉上微微還在的高原紅,還真是讓人想不到他是從藏區來的孩子。
「你,他……」錦夜轉臉去看希晨,再用手指向小樹,一時說不出話。
慕希晨倒是鎮定,將她重新攬進自己的懷里,不動聲色地將她的手從小樹的掌心抽出,「我說過,我會好好待她,我答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