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極認真,那模樣,讓錦夜心尖上一熱,忙轉過臉去看向小樹,卻是在問希晨,「你讓他在做什麼?還上學嗎?」
「當時我就說過,你身邊應該要跟一個人。我不放心。」慕希晨的口氣淡淡,錦夜听了倒是一愣,自己不是千金小姐,又不是重要證人,怎麼還需要重點保護了。
正想著,慕希晨又道,「他現在的年紀該是上高二了,他的基礎差,我讓他從高一復讀了一年,平時有老師給他補課,軒帶著他做身體訓練。」
錦夜听了微微皺眉,「小樹,你住哪兒?」
「學校的宿舍。」小樹笑著回答,眼里盡是滿足。
錦夜沉吟了片刻,微抬眼道,「小樹,要不你來跟我住吧。學校的宿舍太過吵鬧,你現在要學習又要補課,沒有一個安靜的環境的話……」
她邊說邊折身回去,從手袋里模索出把鑰匙來。
只是話沒說完,那鑰匙也沒遞到小樹的手里,便已經半道上讓人給搶走了。
商錦夜愣著神,待反應過來朝著那人瞪眼時,他已經走過去按了內線,下一分鐘,就見陸敬軒敲門而入,把仍舊一臉依依不舍的小樹帶走了。
門「 」一聲合上,留下一室寂靜,空氣中像是有股氣息在流竄著。
那種令人不安的燥動隱于這沉默之下,帶給人莫名的窒息感覺。
商錦夜的心里漾過些不安,那股莫名的情緒讓她不自在起來,她能感覺到慕希晨的氣息,他只是靠在那邊的辦公桌上,雖然沉默,卻在盯著她。
那種感覺,就像是頭豹在盯著自己的獵物。
背脊處泛出了涼意,像是為了掩飾住自己的不安,錦夜回過臉去瞪他,「慕希晨,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們都沒聊上一會兒,你為什麼就讓人把他帶走了。」
慕希晨聞言,依舊不動聲色。
這些天來,早已經見慣了他對著自己笑的模樣,溫暖貼心。
此時,見他一副淡漠的表情,錦夜竟沒來由地心慌。
這麼一慌,心里的優勢便已經失了大半。
「還想再聊什麼?聊你們住在一起,同一個屋檐之下,孤男寡女?」慕希晨凝著她。
錦夜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他的意思後,她的臉不禁微微泛紅,卻又不甘示弱地反駁,「慕希晨,你這叫什麼話,小樹還是個孩子,你以為所有人都有你這樣的齷蹉思想。」
「孩子?」他冷笑,那樣冷酷而漠然的表情,讓錦夜一時間腦中空白,而他的話還在繼續著,「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已經快十八歲了,是個成熟的男人。」
商錦夜這才反應了過來,臉一紅,卻仍不願松口,「可是,我不是還有……」
「還有另一套房子?」慕希晨挑眉搶過她的話,「商錦夜,為什麼,你可以讓任何人住進那套房子,唯獨不能是我。你可以讓任何一個男人接近你,卻總是在排斥我。」
錦夜愣著,竟想不出回答他的話。
「錦夜。相信我。給我時間。」他懊惱著,不甘又無奈。
自己似乎正在落入一個俗套中,在不能給予她確定的未來之前,便希望她能接受自己贈予的一切財富,似乎只有她將那些金錢換來的東西收下時,他才覺得自己的感情終于有所歸屬。
他知道她要的不是這些,可是他卻知道自己能夠給予的只有這些。
他突然有些動搖。似乎那10%股份的誘惑對他來說在漸漸轉淡,而那五成的業務也不再是志在必得的東西。
他只想守著中泰,守著這個女人,就這樣一輩子。
——
商錦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去了一趟中泰,被那對中年夫婦一鬧,再見了小樹一面,竟什麼正事都沒辦,還被慕希晨拐走了手上的鑰匙。
結果,所謂的三日之期,連二十四小時都沒到,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對面的房門洞開,看著慕希晨挽著袖子解著襯衫頂上的三個扣子,站在一邊看著陸敬軒的人指揮工人搬運著家具,一邊瀟灑帥氣得人神共憤地隔空朝她拋過個媚眼來。
她一下想到他在醫院里對自己說過的話,臉便騰地一下紅了起來,瞪了他一眼,甩門回房間去了。
剛一回房靠在床頭,手機便響了,瞥眼一看,心里的慌亂更盛,總覺得即便只是這樣隔著兩扇門的距離,他也已經進入到了她的生命里。
手機堅持不懈地響著,錦夜終于還是接了起來。
「呵,干嘛又生氣?」慕希晨極好脾氣地哄著她。前段日子里兩人之間針鋒相對的糾纏突然就在錦夜的眼前,她心中微微顫著,竟顧不上回答。
「錦夜?」慕希晨依舊輕聲喚著,若只憑這聲音,只當是柔情蜜意的戀人一般。她心底一下又柔軟了起來。
只可惜,兩人間終究隔著無窮無盡擺月兌不開的紛擾。
他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只是沉浸于此刻的美好,兀自快樂著。
而她卻總是隱隱地憂慮著。
「沒有。」她淡淡地應著,那頭便越發地得寸進尺起來。
「今天怎麼說也是我喬遷之喜,房東,是不是該要準備點什麼慶祝
一下?」錦夜心里的郁悶一下被打散。
慶祝?是他死皮賴臉地闖進她的生活好不好,怎麼還要她勞心費力給他做飯。
「不會。」她生硬地拒絕。
那頭傳來狂笑,她恨得牙直癢。
「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上得廳堂,入得廚房,養得父母,教是兒郎。錦夜,你這樣可不合格哦。」慕希晨閑閑地調笑。
「我又不會嫁給你。」錦夜聞言,也不多思索,腦中盤踞了許久的話便這樣沖口而出。
只這麼一瞬間,那頭的笑聲便嘎然而止,錦夜也同樣一愣,只覺得手機里的一切都寂靜得令人感覺到窒息。
良久後,錦夜咬了牙,剛想再說什麼,卻听見那邊輕輕一聲,便是一陣嘟嘟的盲音。
他掛了電話。
錦夜心里一涼,執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下,閉上眼,只覺得周身疲憊,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一般洗去了她一身的氣力。
她仰起臉來,面對著雪白一片的天花板,朝後仰去,將自己重重地撞進床榻中,即使背脊踫撞上的是柔軟的床墊,她卻仍覺得微微的痛,那痛穿過她的背來到她的心里,一下一下刺著她,她就像是突然被刺暈了一般,竟就這樣躺著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人輕柔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頰上是溫柔的撫模,還帶著粗礪的觸覺,那樣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輕吟了一聲,轉過身去竟睡得越發香了起來。
慕希晨一愣,卻又笑了。
剛才她的話一下刺痛了他。想到一直以來與她反復糾纏著不過便是這個尚無解答的命題。
他也感覺到煩燥,她是他這一生最想得到的,他希望她能成為他的妻。
可她剛才的話,卻讓他恍然大悟。那是突然沖口而出的話,不經思索,未經大腦,可越是如此,卻越能表達她的心,那是潛意識里的東西,她認定了他們不能在一起。
輕嘆了口氣,他不忍擾她的清夢,醫生說過了,她的身體尚在恢復,睡眠對她而言很重要。
慕希晨想著站起身來進了廚房。拉開冰箱一看時,里面什麼都沒有。
他抽身回來,看著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女人,不禁宛爾,掏出了手機剛想撥打陸敬軒的電話,想了想,終究還是將手機收了起來,換上鞋關門而去。
錦夜不知道睡了多久才幽幽轉醒,窗外的天氣墨藍一片,她有一時的恍惚,竟忘了時間,待反應過來抓過手機看時,才發現竟然已經到了晚上。
身邊空無一人,可客廳的燈卻亮著,她茫然地坐起身來,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頰,夢中和一幕清晰地閃現。直覺地想到了誰,枕邊的手機便又響起。
錦夜一驚,隨即看也不看一把抓過,按下接听的同時,對著話筒一聲喝斥,「慕希晨,你是不是用備用鑰匙進我家里了?」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而後,錦夜听到了大門口傳來了輕輕的響動。
她蹦下床奔了出去,門開處,慕希晨拎著使得店的口袋站在她面前。
而同時,她耳邊也傳來一聲呼喚。
依舊是溫柔輕緩的,帶著無限的眷戀,「錦夜,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