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夜,好好讀書吧,我們老師也不希望你總跟那樣的學生混在一起。」夏主任的這句話像是蓋棺定論。
慕希晨知道了之後,只是沉默不語,半晌才順了順她的頭發,「記得我的話就好,好好念書。」
他輕描淡寫著,像是無事。
于是,在那個夏天,這件事就像是夏日里突然的一片雪,落在她的肩上,又迅速被天氣灼烤消失,他也像是那片雪,突然就從她的身邊離開,從隔著一條走道的距離,越拉越遠,直到隔開一座校門。
算起來,這是錦夜第三次見到宋慧。
那個夏天之後,商錦夜如願以償地考上了濱海五中的高中部,那個傳說中全濱海最牛的高中。而慕希晨仍一如既往地守在她的身邊,只不過是從學校內守到了學校外。
他會每天等在她家的樓下,準時送她上學,而後又等在學校外,準時接她放學。濱海五中內外,誰都知道他們曾經的關系,誰也都知道他們現在的關系。校內曾經跟著陸敬軒的那些人,見到錦夜時,依舊是那樣的恭敬,似乎什麼也不曾改變。
陸敬軒在高考中落了榜,莊謹言和田健則考上了知名學府,莊謹言在臨走前找到了商錦夜,只說他在那所學校里等著她。
她知道,莊謹言考上的是國內最有名的一座建築類院校,而那一直也是她的夢想。
日子這樣過著。慕希晨在商錦夜面前從來不需要自慚形穢,而商錦夜在慕希晨面前也不像在學校內一般,總維持著乖乖女的生硬形象。他們只覺得彼此這樣很好很好,沒有間隙,日子快樂而舒心。
這樣的生活到了半年後,突然有一天,商錦夜在上學的路上,並沒有遇到慕希晨,連著放學也不曾見到,這一天她魂不守舍,過了晚自習的點,她便飛快地朝校門外跑,一出校門,目光便瞥向他慣常等待著的位置,可是那里今天卻只站著一個賣臭豆腐的老大爺。
他不見了,這讓她心慌得沒著沒落,一時間在校門外打著轉,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里。回家的路上一直有他陪伴著,他突然就不見了,她似乎也忘記了回家的路該往哪里走。
她正忐忑著,這才有人過來喚她。
「大嫂。」隔了這麼些日子,她早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她回眼看去,是個與自己同級的男生,長得瘦瘦小小,極安靜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只覺得心里咯 了一下,也顧不上其他,抓住人便問,「出什麼事了?慕希晨人呢?」
那男孩一見她問,先是一愣,而後才結結巴巴地回答她。
听完他的話,商錦夜只覺得全身上下四肢五髒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他怎麼這麼能生事兒?這才隔了多久,才剛因為打架被退了學,怎麼這下又跟人揍到了一起去。
「嫂子,你別生氣,真是三中那邊的人先來挑釁著的,兄弟們好些個被打得不成人形,老大這才怒了的。」那男生忙著解釋。
「那他人呢?他怎麼樣?」商錦夜這才回過了神。
「老大被打斷了兩根肋骨,住院了。他就是怕你擔心,所以讓我來跟你說一聲。」
商錦夜那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快瘋了。原來打破額角眉梢都是清的,真正的是像今天這樣的,把頭都打破才算是真正的狠。
說她不生氣是假的,只是連夜也去看了慕希晨,就這麼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像是沒一處好的,會用紗布裹著,像具木乃伊。可一見她來仍是笑。笑得她一肚子的火便沒了。
那次,商錦夜照顧了他好久,卻一直不曾踫見宋慧。
直到那個周末下午,在醫院的走廊里遇見了她。
她似乎專程在等著錦夜,坐在一條長條凳子上,微垂著臉,待錦夜走近時,才像是有了感應一般抬起眼來,而後緩緩起身,仍是那樣的表情,淡淡笑著,恬靜溫和,似乎她們此時並不在醫院里,慕希晨也依舊神氣活現地在陽光下蹦著,而不是躺在醫院里纏滿紗布。
短短一個下午,錦夜只覺得像是半個世紀那麼漫長,似乎待談話結束時,她的人生便已經走過了大半。
宋慧的話不多,錦夜也只听懂了一句。
「錦夜,我知道,他寶貝你。但是為了他的將來,請你離開他。」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而後兜兜轉轉引出的,便是慕希晨的離奇身世。她驚得不能自己,不知道這樣男孩竟然有個那樣的家族背景,有著那樣的出身,富貴到離譜,而與他的身世相映襯的卻是他堅決拒絕的荒唐作派。
「自從離婚後,我就沒再找過他父親,這次為了希晨,我才重新跟他聯絡。我知道你的好女孩,希晨跟你在一起,長進了不少,但是他畢竟是個男孩子,不能就這樣荒廢下去。我打算讓他去香港,跟著他父親。」
宋慧走後很久,商錦夜都一直定定坐在那長凳上,一動不動,直看著晚霞滿天到月影東升,這才起身離開。
她甚至沒有進去慕希晨的病房,沒有跟他打聲招呼。也就從那天起,她不再去找他。
不管他身邊的人如何來請,也不管自己心里有多想念。她只知道,她和他的媽媽一樣,心疼他。
他本不該落到這樣的地步,若不是因為她……
每當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便這樣想。
終于這樣的日子走到第三天的時候,他便耐不住了。
商錦夜看見他的時候,差點便忍不住落下淚。他的傷勢未穩,臉上的傷剛褪,還帶著淤青的痕跡,因為從醫院過來,他有些喘息,臉上泛著些紅暈,胸口處的傷有些不適,他用手輕捂著胸口,卻仍對著她笑。
「這些天,你去了哪兒了?」他笑著,溫柔,聲音低沉,帶著喘息,她知道那是傷口引起的。她只覺得眼底像是突然沖進一股熱流,她咬著牙,拼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