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送來大批的繒絲、黃金和青銅制品,登門道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季仲索性閉門不出,只是成日里守著子期,守著父女倆為數不多的相處日子。十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子期日日都盼著趙子聿來看她,但直到臨行前一天仍沒有盼到。
是夜,季仲將一個鏤花的小鐵盒教給子期,里面裝的是幾枚季家的獨門暗器——梨花落。
「你自小沒了母親,我成日為公事操勞,沒太多時間照顧你,唯一將你教會的,也就是這了。記住,不管是誰,只要他敢欺負我們子期,一定不能輕饒了他!」季仲半似認真半似玩笑的說。
這梨花落形如梨花,全用精鐵打造,薄如蠶翼卻又鋒利無比。如果不是技藝純熟之人,很容易傷到自己,子期也是在父親的威懾下辛苦學了數載方能使用自如。父親常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人,不能沒有防身的東西。而梨花落,是季家人行走江湖的護身絕技。子期接過鐵盒,心里暗想,自己以後長居深宮,這技藝恐怕再無施展的一天了。
翌日天未亮,宮里送親的隊伍便已到達季家大門口,宮女們七手八腳很快就將子期打扮好了。妝容喜氣華貴,不失國體。衣服也是最好的絲綢,層層疊疊的覆蓋著,卻絲毫沒有厚重之感。這是她最美的時候,然而也是她最傷心的時候。
「小主,世婦們已在門外候著了。」莫兒催道。
「趙府可有人來?」子期眼巴巴的望著莫兒。
莫兒知道小主此刻念念不忘的仍是趙子聿,但又不得不說實話︰「趙子沒有來……趙家也沒有人來……」
主僕倆的對話恰好被剛進來的季仲听在耳里。
「煩勞各位小娘在門外稍後片刻,季某有話要叮囑小女,就幾句話。」
眾人應聲退下。
季仲心疼的看著女兒︰「子期,你要記住︰不管你以前喜歡過誰,到了莒國,你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就只能是世子一人。否則,便是害人害己!」
季子期當然明白這話的意思,但忘掉子聿,這對她來說又是何其艱難。「我會盡力做到的。」她敷衍道。
「不是盡力,是必須做到!」季仲加重語氣。
眼見父親如此聲色俱厲,子期只得點頭。
季仲目送子期被扶上車,眼角微濕的對莫兒說︰「你與子期一同長大,情同姐妹,我現在就把她交給你了。」
「老爺放心,我會用我的整個生命來保護小主的周全!老爺保重!」莫兒說完,也跟著上了車。
駕車者揚鞭策馬,馬車開始緩緩啟動。季仲突然跑到車前握住子期的手,哽咽著說︰「記住為父說的話,記住!」
子期微笑著回道︰「我一定會記住的!」
馬車越來越快,季仲努力走著,但父女倆的手還是松開了。子期怕父親被車輪碾到,趕緊勸道︰「父親,別再送了,快回去吧!子期答應您,我會好好的!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馬車漸行漸遠,子期一直看著父親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才坐回車廂,她的臉上露出的仍是剛才的微笑,但整個臉龐都已掛滿淚珠。
季仲頹然坐在滿是飛塵的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嘴里不停的念叨「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這時,從巷子拐角處走出來一個清秀男子將季仲扶起來,好言安慰。季仲抬頭看了男子一眼,滿是愧疚的說︰「對不起,子聿,都是我,害得子期連你最後一面都沒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