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子期回到宮中,已是身心俱疲。她強忍住疲憊打開竹簡,里面句句都是父親的叮嚀和擔憂,看得子期不禁眼眶濕潤。
信末,季仲寫道︰「倘若有一天所有愛你的人都離開了,答應為父,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父親沒由來的話,讓季子期模不著頭腦。她合上家書,將它置于案頭。
因夜里飲酒過多,子期的頭開始隱隱作疼,她顧不得其他,衣衫未除就斜坐在榻上,勉強休息下來。
「夫人,不好啦!」
迷迷糊糊中,季子期見莫兒神色慌張的跑進來。
「怎麼了?」季子期揉揉前額,漫不經心地問道。
莫兒上氣不接下氣的回道︰「鄫國使臣全都被關進大獄之中了!」
「什麼?!」季子期一個激靈,「怎麼可能?昨日不還好好的嗎?」
「奴婢听聞今日早朝獻禮之時,趙子呈上禮盒,君上命人打開之時,不知怎地從里面飛出一支羽箭,差一點就射中君上了……」
子期一驚,拉過莫兒,低聲詢道︰「那趙子現在情形如何?」
「此事一出,太宰就命人拿下趙子等人欲推出去斬首。若非尹太傅極力進言,趙子恐怕早已喪命。如今他被關在地牢里,只等著莒國使臣從鄫國弄清真相回來。」
「怎麼辦?」子期心中一團亂麻,她強令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將事情的經過想了個遍,但實在想不出誰會在禮盒里裝上暗箭。
「不行,我要去見君上!」
她飛快的梳洗一番,就帶著莫兒去了君上寢宮。
密州淡定的看著氣喘吁吁的季子期,臉上多了一點溫柔︰「你來了。」
季子期緩緩的走近密州︰「君上沒事吧?」
「沒事」,密州見子期匆匆趕來,第一句話就是詢問自己是否有恙,心中升起一股蜜意,「我乃一國之君,哪那麼容易就死了?」
「那……」子期不安的問道,「君上打算如何處置鄫國使者?」
「他們蓄意謀害莒國君王,其罪當誅。不過太傅說得對,他們畢竟是鄫國的人。要殺,也得知會一下鄫國那個老狐狸,哼,我這次倒要看看他怎麼解釋!」
提到時泰,密州有些不快。他始終認為,沒有國君的指使,僅憑幾個大夫,是萬萬沒有如此大的膽量公然在朝堂之上行凶的。
季子期低頭不語,密州的話,又讓她多了幾分擔憂。
「你放心,就沖你,我也會盡量將此事化小。如果使臣確定鄫國國君與此無關,莒國是不會輕易動干戈的。」
面對密州的寬慰,子期只有報之以笑。她心里清楚,不管事態如何發展,趙子聿此次是難逃懲罰的。
「君上好好歇息,我去準備點參茶替君上壓壓驚。」子期尋了個空子,出了元和宮。她心里有太多的疑團無法解開,而能替她解開這些疑團的,只有一個人。
「我要見鄫國大夫趙子聿。」季子期擺出君夫人的威嚴,對獄卒說道。
「啟稟君夫人,太宰有令,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見鄫國使臣,還望夫人諒解。」獄卒長看似畢恭畢敬,卻不敢有違太宰的命令。
子期又急又氣,她強忍著喝道︰「好一個大膽的奴才!口口聲聲只有太宰大人,你眼里還有沒有君上?!」
獄卒長本是豆大的官兒,見誰都怕。如今被季子期一頓怒罵,手腳都嚇得抖起來,但嘴里還念念著︰「可是,萬一太宰大人怪罪下來……」
「太宰若怪罪下來,讓他來找本宮便是。還愣著干什麼?是不是要本宮去把君上請來?!」
「奴才不敢!」聲色俱厲之下,獄卒長不得不領著子期到趙子聿的牢房前。
趙子聿外衣已被除去,頭發有些凌亂。看見子期,他眼亮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了剛才的木然。
「你們都下去吧。待我親自審問。」季子期將獄卒支開。
「子聿哥哥,你沒事吧?」季子期抓著木條制成的牢門,滿心關切的問道。
趙子聿見獄卒都退到門口,小聲責罵道︰「你來干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子期沒有理會,繼續追問︰「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思來想去,那敬獻的禮盒自出了鄫國王宮就被貼上封條,你們一行人根本沒有機會安置弓弩在里面。莫非,這機關在未出鄫國以前就已經……」
「你猜得不錯,是有人在我們出行之前裝好的。」趙子聿平靜的回道。
「是誰這麼大膽子?」子期怒道,「你可是青姒的丈夫,誰敢陷害你……」說到這里,她下意識的放低聲調——這是她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趙子聿苦笑著說︰「我們……並沒有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