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輕敲桌面,其實他母後這問題不好回答,若是要得大了,那就是獅子大開口,之前的努力就會付諸東流,若是要得小了,就會顯得沒有雄心,很顯然母後在考察荀真,他的目光停落在她的身上,她微垂著眼眸倒是讓他看不出是何心思。
「娘娘,奴婢只是做了份內事,擔不得娘娘的賞賜,若娘娘真要賞賜奴婢,那就不如給那些犯錯的宮女們一條生路吧。」荀真恭敬地道,因此事而起的整治必定血腥百倍,沒了權勢與奔頭好歹留一條命吧。
「哦?這樣做于你可沒有什麼好處?」唐皇後眼中波光一閃。
「娘娘大恩會讓史書歌頌,奴婢也好沾沾光,將來也好青史留名。」荀真抬頭雙眼清澈地看著唐皇後。
唐皇後大笑出聲,這個宮女果然夠機敏,原本她是想要死得人越多越好,這樣方能震住那些盯著她後位與太子之位的人,不過他日史書必定會說她殘忍血腥,不如留個賢後的美名為佳。
「好,本宮就依你所奏,你的品德果然不錯,本宮自不會讓你失望,許悠,將她提為掌級宮女,司徒慧,回去即刻記檔。」
在場所有的宮女都羨慕地看向荀真,這種好運從來沒有降在一個年方十五歲的宮女身上,三五年就能往前晉升的人是少之又少的,更何況荀真這種跳躍的方式。
「是……」許悠眼神復雜地看了眼荀真。
「娘娘?」荀真還想再說什麼。
唐皇後的眼神突然狠厲起來,「你若再拂了本宮的好意,本宮可要懷疑你的用意了。」輕輕撥著一旁貼身宮女遞上來的茶碗,鳳眼半眯。
「你這個宮女也別不識好歹了。」宇文泓素來知道母後的這種表情代表了什麼,適時地開口。
「是,奴婢謝過娘娘的賞賜。」荀真趕緊低頭道,只要宇文泓出聲,源自幼時的恐懼就會涌上心頭,哪還能生出其他的想法?
唐皇後頗為喜悅地點點頭,朝司徒尚宮吩咐一些事情,這才揮手讓她們退出去。
荀真隨著許悠走出鳳儀宮,這時才敢暗暗地輕舒一口氣,轉了幾個彎,突然前方幾人都停下步子,轉頭目光復雜地看著她。
許悠擋在荀真的面前,「她這次雖然掀了大風浪,可對大家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我們有說什麼嗎?還沒恭喜許尚工得一助力呢,娘娘的破格提撥使她成為了史上年紀最輕的掌級宮女,我們謝她還來不及呢?得了,改日我們姐妹少不得要給你一場答謝宴。」王穎尚儀風情萬種地揮了揮帕子道。
眾人也接二連三說著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地賀喜之語。
司徒尚宮更是親熱的拉著她的手,「荀女史可得好好珍惜這次的機會,這樣將來才能有個好前程。」
許悠不著痕跡地把荀真的手拉出來,「這不勞司徒尚宮擔心,自有我這尚工來為她操心,娘娘那兒相信司徒尚宮知道該如何回答吧?」最後更是以只有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說道。
司徒尚宮背著陽光的臉微不可察地嘲諷一笑,「你放心,娘娘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看得上的。」袖子輕揮轉身離去。
其他幾名尚級宮女也禮貌一笑即離去,這回要做的事兒多了去。
「尚工大人,我們快點回去吧,蓉蓉還落在她們手里。」荀真一臉著急地拉著許悠的衣袖,對于剛剛許悠與司徒尚宮兩人話里有話她也懶得揣測。
許悠拍拍她的手,「荀真,別擔心,她們不會把呂蓉整死的。」不過仍是凝重著臉趕往尚工局。
才走了幾步,孫大通就氣喘吁吁地上前攔著,「許尚工,太子殿下宣見荀女史。」
「可有什麼事?」許悠不放心地問。
「許尚工這不是讓咱家為難嗎?殿下的事情咱家哪敢問?奴才自有奴才的難處。」孫大通一臉為難。
「公公說得是,荀真,你就去一趟吧,殿下可能有所吩咐,你得當心听著回頭稟報我。」許悠道。
孫大通的小眼楮微微睜大了點,許悠看來對荀真的感情不淺,一再維護她,剛剛娘娘要賞賜的時候她也是想要推拒的,為的不就是讓她的身上不要打下皇後的烙印,現在又出言維護她,實屬罕見,別看許悠為人溫和公正,其實她比誰都要冷情。
「可是,蓉蓉她……」
「荀女史,此事自有我做主,你趕緊隨孫公公走一趟吧。」
許悠打斷荀真的話,與孫大通微一躬身徑自往前行。
荀真不願去見那個冷冰冰的太子,這讓她的心髒總是少跳幾拍,跟在孫大通的身後,忍不住問︰「孫公公,那個,殿下見我所為何事?」
「荀女史莫怕,見著了殿下自有吩咐。」孫大通笑眯眯地道。
一旁的樹蔭之下,周圍都沒有宮人走動,只有宇文泓的東宮侍衛把守著幾個通道不讓人靠近,有些宮人見了也低頭繞道而行,可見太子的位置頗為穩固。
高文軒早已等在這兒有些時候了,這才等到宇文泓的到來,看到那橙黃身影的臨近,「參見殿下……」
「高侍郎,孤宣你來自有用意。」宇文泓擺手示意他不要多禮,「文軒,你有大好前程,不要再與一名宮女糾纏不輕了。」
高文軒听著他用那溫和關懷的聲音囑咐著他,自荀真那天落水後就蘊藏在心中的惱意此時爆發出來,「殿下,您其實早已知道真兒的下落,為什麼在我問您的時候,您卻用拖延戰術應付臣……」
「她不再適合你。」宇文泓板著臉打斷他的話,「高御史悉心栽培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前程盡毀的,若今天沒有七弟,你還能安好地站在這兒?」
今天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又席卷他的全身,手中的拳頭緊緊地握著,「殿下,她是我的未婚妻……」
「早就已經不是了,安幸對你有意,成為駙馬難道不好嗎?天子的乘龍快婿可不是誰都有這個資格的?」宇文泓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
高文軒頓時就憤怒了,「殿下,安幸公主對臣有意,可臣對她卻無絲毫情義,難道皇上要把安幸公主硬塞給臣嗎?」
宇文泓原本情緒平淡的眼中頓時盛滿冷意,即使他對安幸這個皇妹也沒什麼好感,可是高文軒這話就是蔑視皇室,「高文軒,你好大的膽子。」
「請殿下息怒。」高文軒拱手道,可臉上卻是絲毫也不退步。
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宇文泓沒想到高文軒身上的書生意氣如此重,眼角的余光看到荀真早已站在一旁的角落里,微眯的眼光向她施壓,嘴上卻道︰「高文軒,只怕你是郎有妹,妹無意,就讓你心心念念的好妹妹親口跟你說吧。」眼神示意孫大通把荀真帶上來。
荀真其實早已到了,听了一會兒他們的對話,文軒哥哥越是痴迷于她,她的心就越揪著,忐忑不安地上前欲行禮,誰知宇文泓卻是極快速地一把攬住她的柳腰,不讓她屈膝下去,狀似情人般地呢喃著,「你我之間還需要如此多禮嗎?」
荀真無措地被他抱在懷里,鼻子里聞到他身上的男性氣息,表情有幾分慌張,眼角余光看到文軒哥哥不可置信的眼楮,臉上著急,手推拒著,「殿下……」
宇文泓的手輕撫上她的俏臉蛋,英俊的臉上盛著荀真未見過的溫柔,這讓她頗為心驚肉跳,被他摟著的柳腰處卻是微微發熱,「高侍郎似乎還執著于與你的婚事,真兒啊,你可是孤的人,孤可不大喜歡見到這個場面,是不是得好好地與高侍郎說個清楚?」
「真兒,殿下說的可是真的?」高文軒不願相信自己的眼楮,真兒與太子之間居然有關系?
「我……」荀真不知道宇文泓為什麼要毀她清譽?下意識地想要糾正,耳邊傳來宇文泓刻意壓低的聲音,「荀真,若你想你的文軒哥哥不因你將來卷入宮廷丑聞中,那就配合孤行事。」
她頓時轉頭看著身旁之人臉上邪肆的笑容,墨黑的眼瞳里看不出所想為何?只感覺他身上的熱度傳來讓她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他也只是想要文軒哥哥對她死心嗎?這樣一想,對于身旁之人過態的舉動她不再排斥,只為了文軒哥哥好,兩眼直視著前方那個給她溫暖的人,言不由衷地道︰「殿下說的都是真的,高大人,你往後不要再找我了。」
「真兒,我不相信……你是騙我的……太子殿下,這玩笑好玩嗎?她還是雲英未嫁的姑娘,您就這樣毀她的清譽?」高文軒大喊著,真兒說的都是假的,一定是。
「雲英未嫁的姑娘?」宇文泓好笑地重復著這句話,突然手一轉,另一只手抬起荀真的下巴,在荀真驚愕的目光中,低頭吻上她的唇。
荀真這回被嚇得不輕,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兩眼圓睜,任由他柔軟而又冰涼的唇覆在她的唇上,片刻後,感覺到他似乎變本加厲了,她這才反應過來,揮舞著手想要拒絕,「唔……」登徒子,快點放開她。
宇文泓一把抓下她的手安置在身體的兩側,壓低聲音道︰「你忘了孤說過的話?」
荀真突然一個激靈,身體恢復了知覺,斜睨了一眼呆在一旁的文軒哥哥,他那受傷的神情讓她難過,為了讓他徹底死心,她的手漸漸地攀上宇文泓的脖子,接受這個帶有幾分侵略意味的吻。
這樣也好,文軒哥哥不會再惦記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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