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軒茫然地回頭看著這氣喘吁吁的女人,她是誰啊?看著她的嘴唇嚅動了半晌,方才記起她是那個刁蠻公主,眸子瞬間轉寒,「放手。」
「本宮不放,高文軒,是個男人的,你就該松手,她能被太子哥哥看上那就是她的造化。」安幸公主倔強地看著他。
「我叫你放手。」高文軒現在最听不得是這樣的話,她的話句句誅心,怒氣上升,哪里還顧得上她是什麼公主?大力扯出自己的衣袖。
沒想到他會突然施力的安幸公主頓時跌倒在地,杏眼圓睜地看著前方的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往前走。
「高文軒,你欺人太甚……」安幸公主看著那道背影漸行漸遠,忍不住流淚罵道,他憑什麼這樣欺負她,憑什麼?她是公主,是龍女,所有人不都得奉承她嗎?
「公主?」宮女上前欲扶她。
「放開。」安幸公主嬌喝一聲甩開宮女的攙扶,任淚水打濕了衣襟。
踏進尚工局的大門,荀真停下自虐的手,只是那朱唇此時已經被擦出了血絲,看來有幾分駭眼,更別提那還有些紅腫的眼楮。
荀真小跑進呂蓉的房間,看到她身上的傷勢,大吃一驚,「蓉蓉,她們真的對你動了私刑?」
呂蓉呲了呲牙,硬擠出一抹笑容來,「還好,只是被打了一頓,這傷不礙事,養幾天就好了,都怪我出那餿主意,差點連累你……」仍是那大大咧咧的樣子,可看到荀真臉上同樣的狼狽,一臉著急,「真兒,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荀真怎好說被那混賬太子強吻的事情,這事無論如何要爛在肚子里,閃爍其詞地道︰「沒事,只是回來的路上撞到了髒東西,我嫌髒自個兒弄的,蓉蓉,都怪我,如果我來得及通知你……」
「你我是什麼關系?我們可是好姐妹,再說這事因我而起,你不知我心里有多內疚?」呂蓉打斷了荀真的話,看到荀真似乎還要說什麼,眼角看到錢芳兒端著藥碗進來,忙大喊︰「芳兒,藥煎好了?」
荀真心里說不感動是假的,伸手抱住呂蓉,「蓉蓉,謝謝你。」
「婆婆媽媽的,」呂蓉假意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嘴一咧呼痛道︰「哎呀,真兒,你壓到我的傷口了。」
荀真忙松手,緊張地查看,「還痛嗎?……」
錢芳兒笑著把藥吹涼,「荀真,別被她騙了。」
「好啊,拿我來尋開心……」荀真板著臉,接過錢芳兒手中的藥碗輕嘗了一口為她試藥,不管怎麼說,呂蓉也是為了她才受傷的,「剛好入口,這回終于輪到我給你喂藥了……」
六局因為皇後此次下大力氣整頓,一時間人人自危,尤其是以往高調的人都會把尾巴夾起來,惟恐成為眾矢之敵,可惜的是尚級宮女們心中都有桿秤。
謝司制的心情是最為灰暗的,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怎麼都想不通?她是馮貴妃的親信,七皇子把她扳下來有何益處?坐在尚宮局里的監房內,她的手狠狠抓著身下的稻草,咬牙切齒地詛咒著。
「謝玉姿。」突然有個披著斗蓬的人悄然在牢房外叫著她的名字。
「誰?」謝司制跳了起來,又是想要欺負她取樂的宮女嗎?
「我。」那個披著斗蓬的女人從袖子里把一塊牌子亮了亮,然後又收了回來。
謝司制心中升起希望,上前兩眼盯著來人,「你是馮貴妃的人?娘娘是不是要救我出去?」不過她的心里仍存疑,這個人連臉都不露出來,舌忝了舌忝嘴唇,不禁威脅道︰「若娘娘不救我,我就把什麼都爆出來,皇後娘娘會對我的話感興趣的……」
披著斗蓬的女人壓低聲音道︰「那是當然,你放心好了,娘娘怎麼會舍得放棄你呢,你靠過來,我把娘娘吩咐讓你月兌罪的推月兌之詞與你細說……」
謝司制不疑有他,上前靠近準備听個清楚,誰知牢房外的那個人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白綾纏繞著謝司制的脖頸上隔著木柱子瞬間收緊。
謝司制此時眼楮都瞪大了,兩手抓住脖頸上的白綾,兩腳蹬著地,拼命掙扎,馮貴妃要殺她滅口,可她越掙扎,那白綾就卷得越緊,她的手慢慢地死命摳著那人的手臂,把那人白蔥般的手臂都摳出一條條血痕來……
吃過晚膳,荀真被許悠喚去。
許悠看著她臉上的還殘留的些許狼狽,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惱道︰「丫頭,你這是怎麼一回事?」
與荀真交好的人今天都問了一遍她同樣的話,現在許悠又這麼問,只好又一遍地說著謊話,然後笑道︰「尚工大人找屬下有什麼事?」
「我只是想問問太子與你說什麼了?」許悠松開手,隨意道,電光火石之間,她似乎想到什麼,狐疑地看了荀真的嘴唇半晌,「荀真,是不是太子做了什麼過份的事情……」
荀真的神色緊張起來,忙擺手,「沒,沒的事,他只是叫我過去吩咐給他做個荷包而已,我這個小小宮女哪入得太子的法眼。」說這話時,她暗暗撇了撇嘴。
許悠也只是隨意猜測而已,「那孩子似乎沒這嗜好……」低喃了一句,看到荀真的目光有異,掩飾自己的失態,咳了咳,「那你繡好後拿給我過過目。」
荀真只是瞎掰的,看到許悠認真的表情,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是,屬下知道了。」心下早已是把宇文泓詛咒了不下百遍,巴不得他喝水都被水嗆死。
而遠在東宮殿中的宇文泓此時卻是被茶水嗆了嗆喉,臉紅地咳個不停,驚得一旁的孫大通忙給他拍背,「殿下,這是怎麼了?快,去把太醫請來。」
宇文泓忙擺手,「……不……用……咳……」
嚴翰與高御史兩人都急得站起來,「殿下……」
宇文泓接過孫大通遞上來的清水喝了兩口,這才緩過勁來,臉上的紅色漸漸退了下去,不知道是誰在背後詛咒他?突然荀真的臉浮現在腦海里,臉色頓時沉了沉,「沒大礙,不用著急,天都黑了,孫大通,送太傅與高御史出宮吧。」
高御史看到太子恢復正常,嚴肅的老臉上少有地笑了笑,「那臣就先告退了,臣還沒謝過殿下幫了臣那個不肖子呢,臣九代單傳才得這麼個兒子,殿下的大恩臣必定銘記于心,任憑殿下差遣。」經過幾次的接觸,站在太子這陣營里看來不會出錯。
宇文泓謙和地上前扶起高御史,笑道︰「高御史,孤那不過是舉手之勞,高侍郎青年才俊,父皇與孤都十分欣賞呢。」輕輕地拍了拍這老臣的手,這些年,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也是必不可少的,父皇春秋鼎盛,淑妃又要再添皇子,這皇位一日沒坐下也是不可掛以輕心的。
高御史的老臉上滿是感激之情,兒子的荒唐之事他這為人父的又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勸也勸了,罵也罵了,他就是一頭栽到荀家那丫頭身上,現在更是差點惹下大禍,抬頭細看,溫情款款的太子果然是可造之材。
嚴翰欣慰地模了模下巴的胡子,把一個曾經調皮玩劣的皇子培養成今天成熟穩重的樣子確不容易,好在太子一直都很爭氣。
此時的荀真瞪大眼楮看著許悠臉上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求證,「尚工大人,升我為掌制?」
「沒錯,就是你,只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得過了這段時日再公布。」許悠肯定地道。
「那溫姐姐呢?」荀真著急地拉著許悠的手,可不能害了溫姐姐。
許悠看著她那一臉的急切不是裝的,臉上的笑意更濃,「怎麼?這麼擔心你的溫姐姐啊?放心好了,我對她另有安排,這次要整頓的人很多,不適合留下的人我自是不會讓她留下。」此時,她臉上的笑容一收,狠辣之色盡顯。
突然外頭有人急匆匆地跑進來,一名女史裝扮的宮女進來道︰「尚工大人,司徒尚宮剛剛派人來通信,說是謝司制在獄中上吊自盡了。」
「什麼?」許悠與荀真兩人都大喊起來。
等許悠與荀真兩人趕到尚工局的時候,只看到侍衛用草席把謝司制的尸體抬了出去,而司徒尚宮卻站在牢房正中看著手中的紙張。
許悠忙問,「她怎麼會好端端地就上吊自盡了?你們嚴刑逼供了?」
「我還沒怎麼審她呢?娘娘這次本想從她嘴里套出一些話來的,哪曾想她居然上吊了?這是她留下的認罪狀。」司徒尚宮把紙張遞給許悠,「你拿回去與她昔日的筆跡做個對比,看看是不是她的親筆所書?」
「這是她的字。」許悠與謝司制共事多年,又豈會認不出她的筆跡?「她一個人把罪全攬了?仵作驗過尸了?」
司徒尚宮輕點點頭。「驗過了,死狀符合她的死法。她認的都是些小罪狀,譬如這次你身邊荀掌制的事情。」補充了一句,似有不甘。
隨後趕來的幾名尚級宮女都大吃一驚,好多年沒出過懸梁自盡的事情來。
「這謝司制竟然已經伏罪了,司徒尚宮,許尚工,我看她的事就到此為止吧。」王穎尚儀沉著道。
李梅兒尚食也贊同道︰「人死了就別再追究了。」
其他幾名尚級宮女也紛紛點頭。
荀真卻是渾身打冷顫,謝司制有那麼偉大的情操自己全攬了下來?想到她昔日的為人,總覺得這事兒透著古怪,可現在人也抬出去扔了,又是宮女,還有誰有這心思深究,果然,就連許尚工都點頭同意。
一出了尚宮局的大門,荀真忍不住開口,「尚工大人,謝司制的死仍有疑問,難道就這樣不了了之?」
許悠看了她一眼,望了望藍天,「你也知道宮里是不能停死尸的,謝玉姿不管是自盡還是他殺,重要的是她已經認罪死了,我們沒有這權利追究到底,若她還活著,那還好說。」
荀真身上的冷意更甚,宮女的命果然連草芥也不如,草木興簑尚有文人騷客去緬懷。
翌日,涉案的莫華依、于如藝等人都被釋放了,惟有那魯采萍因造謠被勾去舌根貶去當那粗使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