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月二十八,六月初一是裕德帝第二次選秀的日子。就在這個看似平常的日子里,凌都乃至整個天御皇朝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事對顧惜彤來說,更是讓她感到一種徹底的冰冷以及面對命運束手無措的失望。
早晨,一架馬車快速地穿過凌都的大街,車轆軋下幾條痕子。馬車跑了不遠,停在了宰相府門口。看門的劉伯一看來者大有來頭,連連開門作揖,然後,領進宰相府的見客大廳。管家趕緊吩咐下人去請宰相和夫人,一邊親自為客人遞上茶水。
不一會兒,顧宏宇和幾位夫人連同顧家的公子小姐都匆匆趕到大廳。顧宏宇一看來人是宮里的鄧公公,馬上禮貌地問︰「一大早勞駕鄧公公趕來敝府,不知所為何事?」
鄧公公笑呵呵地說︰「不麻煩,不麻煩,今日宰相府得此喜事,以後宰相大人官運亨通,實為可喜可賀啊。」看到顧宏宇和大家都一臉不解的樣子,接著說︰「宰相大人,咱家就宣讀聖旨啦。」
明黃的聖旨緩緩打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宰相二女,婉順可人,謙和有禮,賢明得體,實為統帥六宮母儀天下之人。今朕謹遵先帝遺詔,立顧氏惜彤為後,宜令所司,擇日冊命。欽此!」鄧公公念完,看了發傻一樣愣在原地的顧惜彤,笑著說︰「顧小姐,接旨啊。」
直到被顧凝雅撞了一下,顧惜彤才回過神來,顫抖著雙手,接下了聖旨。顧惜彤腦袋嗡嗡直響,眼前一片發黑。她似乎看到顧宏宇和大夫人滿臉春風地送鄧公公出去,似乎听到有人向她恭喜。推開攙扶著她的彩萼,搖搖晃晃地拖著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出大廳,經過門口的時候,她交代︰「告訴我爹,我在書房等他……」
顧惜彤坐在紅木椅上,喝著早已冷了的茶,腦袋糊成一片。過了很久,顧宏宇都沒回來,可能是進宮面聖謝恩了。她慢慢平靜下來了,理了一下思緒,發現重點是先帝遺詔,于是,滿月復的疑問也只有等顧宏宇回來才有人解答。
不知不覺,坐到了夕陽西下。顧宏宇這才回到書房。
「爹……」顧惜彤喊了一聲,卻發現不知道要從哪里問起。
顧宏宇擺了擺手,精神抖索地坐在書桌後面,雙眼犀利地盯了她好一會兒才說︰「如果你有問題,爹可以幫你解答。但是,如果你想逃婚,我告訴你,這是誅九族的!」
「我沒打算逃婚……我不會讓你們為我死。我只是不明白而已。」顧惜彤低垂著眼,哽咽道。
顧宏宇也低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不願進宮,那年你大鬧元宵節,爹就知道了。那時候我不罰你,是因為我知道,你的才能是要在外面才施展得了的。」
顧惜彤抬起頭,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顧宏宇輕笑了聲,和藹地說到,「你以為爹不知道你就是那個七公子啊?」
看到顧惜彤驚恐地瞪大了眼楮,他又哈哈大笑。「你住在這府里,你就逃不出我的視線。不過……爹很高興,彤兒,你很聰明。七公子啊,如若你真是個男孩子,別說這商界,爹定帶你進朝,教你如何在朝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爹要把最好的全教給你。」
顧惜彤吸著鼻子,哀怨地說︰「現在連七公子都做不成了……」
「彤兒,生在顧家,就有必須要負起的責任。進那高牆之內,老實說,是委屈你了,可是,如今已成定局了,就別多想了。」
「我不懂,怎麼會有個什麼先帝遺詔啊?」
顧宏宇捋著胡子,靠著背椅,想了一會兒才說︰「反正你也要進宮了,那爹就告訴你一些朝堂上的事吧。
當今天子19歲登基。當年先帝薨時,身邊只有桂太妃娘娘,也就是三皇子的母妃。那時,太後娘娘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過先帝了,她擔心桂太妃會趁先帝彌留之際慫恿先帝改聖旨,所以連忙派親信去西北邊疆召回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
太後不知道的是,雖然先帝喜歡桂太妃,但是先帝同樣知道桂太妃和三皇子身後的陳家有多大的勢力。所以為了防止兄弟殘殺的局面和不讓陳家坐大,先帝秘密地召見了我。我當時在先帝面前發誓效忠當時的太子,一定會保太子坐上龍位,所以,先帝應該是怕我背叛太子,所以才立下這樣的遺詔。後來,當時的太子還沒回來,先帝就薨了。我和東撫將軍白索緊緊握住禁軍軍權,才得以控制住局面,等太子回來。」
顧惜彤打斷問道︰「為什麼先帝要召見爹啊?那時爹也只是個禮部尚書而已。」
顧宏宇用手掌輕輕摩挲著桌面,陷入沉思。「當時的陳家,文有前宰相,武有手握20萬東南大軍的大將軍,如果當時我們一時沒控制好,恐怕現在都已經改朝換代了,所以,這是先帝的一塊心病。安遠將軍的張家,雖然沒有陳家顯赫,可是東北的25萬大軍都握在他們手里。而且安遠將軍的妻子是御史大夫程老頭的妹妹,這御史大夫和安遠將軍可是姻親啊,聯合起來奪權也不是沒可能的。先帝的四皇弟和當時的太子在西北軍營,手握30萬大軍,雖然是最多的兵力,可是西北蠻人虎視眈眈,根本調不了一兵一卒進凌都。剩下的就只有守在凌都的8萬護城兵歸屬東撫將軍白家和1萬禁軍在先帝手里。所以,當時,先帝是誰也信不過啊。」
「怪不得現在的皇帝登基頭幾年集中精力先把陳家連根拔起,原來是怕三皇子造反。那現在呢?」顧惜彤听得都著迷了。
「現在,御史大夫程家還是和安遠將軍的張家走得很近,許太後背後的國舅也不容小覷……都裕德八年了,皇上怕也差不多要動手了。」
「爹,皇帝是個好皇帝嗎?」顧惜彤悶聲問到。
顧宏宇喝了一口茶,揶揄道︰「堂堂七公子還問這樣的問題?」
顧惜彤鼓著小臉,哼了一聲。「爹,我回去了啊。」說著慢慢踱到門邊,嘟囔著︰「真倒霉……討厭!」使勁踩了幾腳門檻,才肯離去。顧宏宇看著哈哈大笑,彤兒啊,爹不會看錯人的,你小的時候,爹就知道這個女兒不比男子差。去吧,到宮里去做那個母儀天下的唯一有資格站在天子身邊的鳳凰吧。
偌大的宮殿里,房柱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雕鑄而成,再瓖上金箔片,熠熠奪目。房頂的壁畫紅底金線,既氣派又莊嚴。雖然略顯奢華,但是因為兩旁的楠木書櫃上擺放了許多古玩字畫,書籍卷軸,所以平添了一份書香味。
宮殿中央,一個黑袍男子站得挺直,從薄唇里吐出不帶一絲感情的話語︰「皇上,屬下今天跟著聖旨去到顧家,顧小姐……很驚訝。」
「嗯哼,只是驚訝而已?」案幾前坐著的男子,天御皇朝的皇帝凌尋,半眯著眼楮,勾起譏諷的笑看著黑袍男子。
頓了一頓,黑袍男子實話實說︰「顧小姐看似不太高興。」
凌尋哈哈大笑,「這才對的啊,朕看中的小狐狸哪有那麼容易妥協。你看好她,別讓她溜了,不然,提頭來見朕。」說到後面,語氣一凜。
黑袍男子恭敬地退下後,快速融入黑夜里。一盞茶不到,顧府內院的竹林里多了一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