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昭媛小鳥依人地窩在凌尋寬廣的臂彎里,蒼白的小臉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盛開幸福的笑容。一轉眼,笑容卻被淚眼婆娑代替,她仰起頭,晶瑩的淚水順著眼眶流下,滑過細女敕的肌膚,如斷線的珠子。美人垂淚自古惹人憐愛,凌尋粗糙的大掌撫過她的臉頰,小心翼翼的樣子。
「皇上要為臣妾做主啊,咳咳,臣妾……」純昭媛沒說上幾句就氣喘吁吁,不待凌尋說什麼就昏了過去。他慌忙抱住她下墜的身體,惡狠狠地瞪了德妃一眼,甩下一句︰德妃貶為修儀,就急沖沖地進了內間。修儀比昭媛還低一級,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即使有人想請求,但是一看到皇上怒氣沖天不留情面的樣子,也就不敢吱聲了。
鬧了一夜,等顧惜彤回到鳳臨宮的時候,天已微亮。
她在蠶絲被上輾轉反側,雖覺得疲倦卻無睡意。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仍是可以說一切都與她料想的甚無差異,可是心里莫名的沉重感又是為了那般?當初將純昭媛引薦給皇上,一方面是想試探她的忠誠他的情意,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培養個棋子。純昭媛能得聖寵的確稍稍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為皇上會礙于劉東鳴而不去寵幸她,也以為她真心守著劉東鳴定是不會邀寵,但是隨著純美人漸漸晉封為純昭媛,她儼然不能再冷眼旁看了。雖然純昭媛用的手段和她計劃的不一樣,但總之最後目的是達到了,本該是高興的,不是麼?
她單手捂住心口,如煙黛眉緊蹙,雙眼空洞。
不知多久,忽覺床邊窩陷,她轉頭見凌尋坐在床邊,眉眼溫潤,因逆著光線俊容投出一片暈暗翳影。她凝望著他俊逸的五官,玉臂緩緩抬起,勾住他的頸脖將自己埋入他厚實的胸膛里,汲取那讓她安心的龍涎香。
謐靜的殿里只聞低低的呼吸聲,誰也沒有打破沉默。
良久,凌尋听見懷里的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才輕輕地將她放回床上。細細端詳她的臉,中藥調理一番後,消瘦的臉型似乎較之以前豐潤了,臉頰也有了淡淡的紅光。昨晚純昭媛的事折騰了一宿,她眼底泛著青黑,看得他極為不舍。
他湊近她的臉,玄黑如墨色般光亮明晰的眼眸斂起精光,只余零星的柔情肆無忌憚地輕撫她的睡顏,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他踟躕一下,眼里有一抹復雜的神色。「哼……」她嚀嚶一聲,睡夢中似乎也不安穩。他的手拂過她長而細的發絲,薄唇印上微嘟的菱唇,輾轉吮吸,爾後不滿足似的用舌尖撬開她的貝齒,進一步舌忝舐檀口里的銀液。直到她又悶哼了一聲,他才留戀地離開她已腫脹的唇,將額頭輕抵她的額上,粗粗喘氣。
純昭媛病重惹得龍顏大怒一時成為宮里議論的話題,但是並沒有被議論很久就又被新鮮事掩蓋了。四月初十,太後五十歲壽宴,皇上下旨普天同慶!
顧惜彤坐上車輦,斜斜靠著座椅,眼眸輕抬,指月復劃過暖風吹起的幔帳,任由它飄揚起來。黛眉舒展,紅唇含笑,雲鬢發間的九鳳金步搖玲鐺作響,聲音不大卻听著趣致。車轆碾過石路,一路噠噠聲響。行至南宮御園,車停,等著外頭的公公拂袖低首行禮,然後領著她走向宴會。
半眯起眼楮,她左手擺弄右手指上的玉指環,啟紅唇︰「人可都來齊了?」公公一愣,恭敬道︰「康妃娘娘和茹充儀已在路上,靈美人和貴妃娘娘暫時離席。」微微頷首,瞥了一眼朝廷百官落座的方向,她雙手捏起絲帕,輕揚下巴。
裙擺搖曳層疊如花,南苑的滿天梨影也不及來人一絲半許的清冷,用胭脂點染過的朱唇勾起一個弧度,溫潤如三月春雨,沁人心脾。
給太後請安並沒有得到好臉色,顧惜彤也不在意。輕然一笑,盈盈落座,素手執起琉璃夜光杯,靜品上好的進貢葡萄酒,一人也獨然自樂。太後與端寶林說著什麼,她也沒細听。
貴妃和靈美人回到宴席的時候,太後慈祥地笑了一下,眸光緊鎖程玉琳白皙如雪,細致光潔的臉。程玉琳一驚,馬上低下頭,後又似想起什麼似的,復抬起頭對上太後的眼光,嫣然一笑,眼光半暗。顧惜彤隨意掃視一下,不甚在意的樣子,自顧低頭再添一杯美酒。
「明如海,看看還有誰沒來?」太後延緩的語調听上去有些怪異,顧惜彤大量全場,就只剩康妃茹充儀純昭媛和皇上還未入席。
人未見而語先聞,稍稍拔高的語調帶著笑意,「太後,臣妾這不是來了麼?」可不是康妃麼?順著眾人視線看過去,一個身形高挑,身著橘色喜慶錦袍,外套二層小褂子,寬大的荷葉袖直手肘收緊,余下翩躚的水袖雲紗。「臣妾恭祝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唇角梨渦一現,眉眼含笑。「去!還以為得派八人大轎請你康妃來呢!」太後一擺手,語氣雖然佯裝生氣,可是眼里的笑意漸濃。
康妃身後的女子見太後已不再生氣,連忙上前附上祝詞︰「臣妾恭祝太後福壽安康,福澤延綿。」太後一听這宛如黃鶯般清脆的嗓子,不禁覺得驚奇,半眯眼打量這個身著寶藍色長裙的女子,半響才點點頭,道︰「原來是茹充儀,哀家也許久未曾好好與你說過話,今日也難得你有這份心,好,賞吧。」
領了賞,茹充儀落座後,就安靜地坐著,也不予旁坐的嬪妃搭話。康妃倒是和太後有說有笑,偶爾接到茹充儀的視線,也利眼一瞪,嚇得茹充儀委屈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