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婦人說自己姓趙,蟲蟲便很是親切的叫她趙嬸。趙嬸放下傷藥和衣服就去外面為蟲蟲和夜風準備吃食,蟲蟲坐在夜風的邊上,有些別扭的替他月兌去了外衫。
看著夜風漸漸露出的精壯的身軀,號稱龍羽大王的蟲蟲竟忍不住流出鼻血來。想不到男人的身子是這樣的,和她完全不一樣,她想著臉驀地變得通紅,她甩甩頭,丟掉腦袋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想,專心替夜風涂起藥。
可當夜風的上半身全部出來,蟲蟲的思想完全蛻變成了深深的震驚。他的身上竟布滿了傷疤,大大小小的傷疤,新的舊的縱橫交錯在一起,這樣觸目驚心。
蟲蟲伸出手指輕輕的在這些疤痕上摩挲著,原來他的戰神之名就是這樣來的,她沒模到一道傷痕仿佛就能感應到他在戰場上睥睨天下的雄姿,她一點都不覺得這些疤痕丑,因為這是屬于英雄的專屬印記。
蟲蟲小心的幫夜風涂上傷藥,又幫他穿上趙嬸為他準備的干淨衣衫,卻突然瞟到在他臉上還有一道細小的傷痕,這傷痕只是輕輕的擦傷,應該也不會留下疤,但蟲蟲還是繼續為他涂藥。只是涂藥的時候,她的手被夜風臉上的絡腮胡刮著,很是不舒服。
蟲蟲托著下巴打量著夜風臉上的胡子,這滿臉的黑胡子把他的臉都快完全遮住了,不知道這神界赫赫有名的戰神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模樣呢?
蟲蟲沒有一般少女的拘謹和羞澀,想到什麼馬上就堅決勇敢的去執行。她居然拿起趙嬸為她準備的剪刀,動作極其利索的就把夜風臉上的胡子全都給剪掉了。
那被胡子遮住的真容終于慢慢的呈現出來。蟲蟲又呆了呆,想不到他長得竟是這樣好看,她一直認為自己的鳳君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可是他長得一點都不比自己的鳳君爹爹差。飽滿的額頭,堅硬的鼻梁,緊閉的唇,他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那麼鮮明,這是一個刀刻一樣的男人。
「姑娘!」
外面是趙嬸在叫她。蟲蟲連忙回過神來,拉開簾子,趙嬸端了兩碗熱騰騰的地瓜粥,還抱歉的說︰「家里沒有什麼好東西,姑娘就講究些填飽肚子吧。」
蟲蟲吃慣了天上的山珍,還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她接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道︰「好香啊!」
趙嬸也跟著笑道︰「姑娘喜歡就好,鍋里還有很多呢,不夠吩咐大嬸一聲,大嬸再去幫姑娘盛。」
她上了年紀,臉上已爬滿了細紋,這一笑,就像在臉上裂開了一朵朵淺淺的菊。蟲蟲突然覺得,這樣的凡人,雖然生命只有短短的一瞬,力量也那麼微小,可是他們的笑容那麼燦爛,哪是天上那些故作高深,整日唉聲嘆氣的老頭所能比的。
蟲蟲再次進房的時候,發現夜風正半倚在床上,一雙眼楮雖然是看著前面,但里面的色彩依舊深不見底。
蟲蟲端著粥走進去,笑著說︰「你醒啦?」
夜風終于把目光移向她,在他完全清醒的時候,以這樣干干淨淨的樣子看著她,蟲蟲瞧著他這張如此好看的臉,臉又有些發燙,「你醒了就好,這是外面那個大嬸煮的粥,你肚子肯定餓了,趕緊吃點吧。還有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會在這里,是你暈倒在樹林里,我就把你帶到這里來了,這里住著一個大嬸和幾個小孩子,都是好人。你看,這粥就是那大嬸煮的,味道可香呢,我從來都沒聞過這麼香的粥。」
蟲蟲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說完之後她自己都驚訝,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嗦了。
她去看夜風,夜風嘴角居然揚起一絲淺淺的微笑,這一笑,他石刻的臉上完全復活了,蟲蟲愣住,這就是冰山上的白蓮麼?
她走過去,坐在夜風床邊,「你受的傷太重,最好是不要動,我來喂你吧。」
夜風伸出手往臉上抹了一下,蟲蟲知道他一定發現自己的胡子被她刮掉了,馬上有些邀功般的笑道︰「我把你的胡子刮掉了,你看現在多好啊,你長得這麼好看,為什麼要留這麼難看的胡子呢?跟個大叔一樣。」
「我大你五千歲。」夜風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聲音又跟冰山一樣冷。
「啊?」蟲蟲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大你五千歲,比你父親還要大,你知道麼?」
蟲蟲有些氣悶,不知怎麼,她非常不喜歡听他說這個,她哼了一聲,把粥重重的摔在邊上的桌上,「大有什麼了不起的,天上那群老頭比我大幾萬歲,還不是被我打的滿地找牙。」
她氣沖沖的甩開簾子出了房門,听到另外一個房間里趙嬸在唱著搖籃曲哄孩子睡覺。蟲蟲想著趙嬸一個老人帶著孩子生存的艱辛,也不忍去打擾她,干脆出了房門。
一出門,就看到頭頂一輪圓月。這樣抬頭去看月亮,竟比在神界近距離觀看還要覺得美。听著剛剛趙嬸的搖籃曲,看著這一輪月亮,蟲蟲居然開始想念她那一向因為神經大條而被她看不起的龍王娘親來。
現在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即使夜已深,風吹過來不但不覺得冷還很舒服。蟲蟲的心靜下來,卻也開始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什麼會生氣。她悄悄往夜風睡得屋子看了一眼,那屋子的燈還亮著,可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把粥喝完。他受了那樣重的傷,如果一動肯定會牽動傷口。
蟲蟲一邊想著一邊腳步忍不住的往那房間挪。快要靠近夜風的房間時,屋里的燭火突然滅了,然後她听到下床的聲音。
難道他是要出來了?蟲蟲不想被他發現,正好屋前有一棵茂密大樹。她雖然仙力沒了,但身體靈活性還在,便迅速的爬上了大樹。
等她在樹上藏好時,夜風也從屋里出來了。他一出來也是朝著天上的圓月深深望了一眼,還嘆道︰「今晚的月亮又這麼圓了。你在天上一日,我在地上便是一年,你或許還是和以前一樣天真浪漫,可我已經遍布滄桑,至少是我的心已經老了。」
他眼中濃濃的哀傷又出現了,怪不得他方才會跟她講那樣的話。他現在是在介意什麼?又是在對誰說話?他現在一直在看著天上的月亮,難道是天上的嫦娥仙子?
蟲蟲很想從樹上跳下來直接去問他。可是她看到他一人**于月華之下,在這浩瀚的夜空中,他顯得是那樣的孤獨。這種孤獨與靜夜凝結成一起,竟匯成了一副極其醉人的畫卷,而她,不忍心去打破這幅畫卷。
「姑娘,姑娘……」
蟲蟲揉了揉眼,發現已經天亮了,她竟然在樹上睡了一夜。樹下面站著趙嬸,她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道︰「姑娘怎麼爬到樹上睡去了?」
蟲蟲從樹上跳下來,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睡著的。趙嬸的四個小孫子小孫女也和趙嬸站在一起,瞧著蟲蟲咯咯的笑。蟲蟲捏了捏他們胖嘟嘟的小臉蛋,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連忙跑進昨夜夜風呆過的房間,里面果然空無一人。她焦急的跑出來,問趙嬸道︰「大嬸,昨夜和我一起來的大哥哥呢,他怎麼不見了?」
趙嬸亦是茫然的搖頭道︰「一大早就不見了,被子也是冰冷的。我還以為你們倆都走了呢,知道看到姑娘躺在樹上。」
「哎!」蟲蟲懊惱的拍了一下腦袋,他怎麼就這樣走了,而且就這樣不說一聲就走了?她只記得昨夜他一直看著月亮,而她一直看著他,可是他怎麼就走了?而且他的傷還沒有好,萬一他又去找那個刀疤臉怎麼辦?那個刀疤臉手中的士武印可是專門克神仙的?
蟲蟲越想越急,她從懷里掏出幾顆金珠子,硬塞到趙嬸手中道︰「大嬸,我要去找我大哥哥了。謝謝你,你是個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還有我有時間,也一定會來看你。」
說完,她顧不上趙嬸要把金珠還給她,就趕緊跑了。蟲蟲沿著昨夜的路線一直跑到她和夜風從那個幻境出來的地方。可是他們是直接從幻境出來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找到出路。
她靠在當時夜風昏迷過去靠的那棵樹上,心里也有些迷茫。她以為她下凡,能遇到夜風,也許就能和他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再一起完成天帝交給她的任務。誰知道他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還拋下她一個人。
「哼!氣死我了!」蟲蟲一拳砸在樹上。這樹受不了蟲蟲拳頭的巨大力量,竟「 」的一聲斷了,正在這時,一柄羽箭迅速的飛來,在要靠近蟲蟲的時候正好這棵樹一倒,直接把這箭壓在了下面。
蟲蟲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也松了一口氣,還好她的拳頭來的及時,讓這棵樹壓住了這突然飛來的羽箭,要不她的小腦袋就要不知不覺得被這羽箭給扎出一個小窟窿了。
蟲蟲最見不得這暗箭傷人的人,當即從樹下取下那根羽箭,捏在手里對著箭射來的方向喝道︰「居然敢偷襲我龍羽大王,簡直不要命了!」
說著她就拿著箭對著瞄準的方向用力一擲,她力大無窮,這一擲也不知道扔出去了多遠。果然,馬上就听到有人發出一聲慘叫。
「射中了!」蟲蟲歡呼了一聲,她迅速的跑過去,剛好看到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從一匹白馬背上摔下來。
這匹白馬一看就是匹名駒,只是背上還背著一筒箭,這就是剛剛才毒害自己的凶器了。蟲蟲哼了一聲,這才去看被自己一箭扔下馬的人。
這人穿了一件明黃色的衣服,頭上還帶著玉冠,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紀,長是長得不錯,可是臉上因為劇痛已被擠成了一片慘白。而他的右腿上插著一根箭,蟲蟲覺得有些失望,居然就只射到他腿上。
這人感覺到前面站著人,他忍著劇痛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他這樣一跌,居然把一個小仙女跌到他面前,而且這個小仙女仿佛還在生氣,如琉璃一般清澈的大眼瞪得大大的,臉蛋完全鼓起來,染上兩團胭脂,像盛開的一團櫻花再等待著他采擷。
「喂,剛剛就是你用箭射我嗎?」
這人听著蟲蟲脆生生的聲音,突然就忘記了疼痛,還開玩笑道︰「是,我本來想抓一只小白兔回去,誰知小白兔竟一下變成了小兔仙。」
「你才是兔!」蟲蟲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這人笑嘻嘻的,倒也不像是什麼壞人。她急著找夜風,現在傷了他的腿也算報仇了,便不打算理他準備就走。
這人沒想到小仙女話都沒說兩句就要走,忙要開口挽留,忽的一陣馬蹄聲傳來,從馬上下來幾個羽林衛,看到他坐在地上,馬上下跪行禮道︰「參見陛下!」
「陛下?」蟲蟲停住腳步,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人。她好像在天上的時候听那些老頭說過,凡間的皇帝不同天帝,喜歡穿明黃色的龍袍,而且全天下只有皇帝能穿,別人穿了就要殺頭。她當時還不服氣,說總有一天她要去搶皇帝的龍袍來穿穿,想不到今天她居然就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