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撫著她單薄的背,撫平傷痕,安撫恐懼,傳達著安全感與信心。
夏若初好生感動,這個男人救了她的父親一命。如果父親在有個三長兩短,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當即,她奔赴醫院,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邊。只有這樣,才能安心。
夏宗德中風後嚴重偏癱且患上混合性失語癥,何以姿一直細心照顧著,情況日漸好轉。今日恰好清醒過來,且喚了何以姿的名字。想是夫妻二人心心相印,一個先走了,另一個心里掛念著。夏若初望著病床上的父親,一陣後怕,如果不是周凌赫,只怕父女二人已經陰陽相隔。她抽噎了一下,攥緊了拳頭,發誓要振作起來,保護現今擁有的。
下半夜,她尚處在迷蒙的睡鄉里,听得開門聲音,接著是腳步聲。腳步聲甚是熟悉,周凌赫的?吳媽的?一剎那,她像彈簧一般站起來,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來者。昏暗的空間里,那張俊美且邪惡的臉孔讓她禁不住顫抖,因為氣憤,因為悲痛,可不能動彈,只得用雙目警惕地盯著。
他,正是商式。他向前邁步,優雅且從容,修、長的雙腿只輕輕移動就到達她面前。「初初!」聲音輕細且溫柔,無處不帶著關心與擔憂。
夏若初不做聲,心中冷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個男人倒真會裝,膽子真夠大,在做了那麼多卑劣勾當,在殺害了她親愛的母親,燒毀了她的家之後,還有臉過來見她,而且叫的這樣「親切動人」,真叫人惡心。這次的目標是什麼?黃鼠狼給雞百年,肯定沒安好心。想到了身後的父親,她馬上提起十二分警惕。放火不成,這個男人很可能會實施下一步的報復行動。
「初初,我到處找你,你還好嗎?」他的聲音越發溫柔且關切且激動。
甜言蜜語都是致命的毒藥。夏若初睥睨他,冷笑︰「找我?是不是想看看我有沒有死啊!哼!是不是很失望,我很好,死不了。」
「初初……」商式心里噎著,伸手欲握住她的肩。
「別踫我,嫌髒。」她冷冷地一聲,讓他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
商式默不作聲,看著她,冷眉擰緊,有些許疑惑。看了一會兒她,將目光移向更後的地方,那里,夏宗德正沉睡著。
果然是呆著骯髒的目的而來的。霍地,夏若初從袖子里伸出一柄明晃晃的短刀,一道銀白色的亮光在空中劃過美麗的弧線,停留在了他脖子上。眼見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不動一下,他凜然如一座雕塑,石頭做的。
「有我在,休想動爸爸一根寒毛!」她冷冷的語氣比刀刃還讓人心寒。
「初初,你怎麼了?」商式有些疑惑,有些無辜。
「哼!怎麼了!我要殺了你,替媽咪報仇!」夏若初怒瞪桃花眼,狠狠地賭咒,握著刀柄的右手更緊了,用力壓住脖頸。鋒利的刀刃深入肌膚,滲出血絲,鮮紅的顏色染紅了刀刃,空氣中彌漫著腥味。
「殺了我,你會高興,就動手吧!」他淡淡地說著,閉上了雙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夏若初有些猶豫,心想他為何不抵抗,隨即又想到很可能是苦肉計,當即狠下心來。被謊言傷的次數太多,值得相信的東西已所剩無幾。「以為我不敢嗎?」手中的力道更加分明,鮮血沿著刀刃流下,血腥味刺鼻。
商式一動不動,眼簾從容的垂著。一貫的冷然,她已經受夠了,已經看清他這副惡毒的嘴臉,不會再受欺騙,以為很了不起麼,以為不敢殺嗎。「為什麼?」她握著短刀,恨恨地問道。
「你指什麼?」他淡淡地開口。
「為什麼要騙我?」因為激動,她的雙手顫抖,全身哆嗦,「你說過,不會報仇,不會傷害媽咪的。為什麼?報仇,有那麼重要嗎?她已經知道錯了,已經悔恨了大半輩子,寢食難安,堅決悔改,而你,還要取了她性命。為什麼?」她怒吼,倒抽一口冷氣,「哼!騙我跟你上、床,騙我不會報仇,從一開始都在騙我。都是謊言,都是騙局!床已經上了,人已經死了,你還想要什麼?還想怎樣?一定要趕盡殺絕?」
商式全身震了一下,臉色瞬間變了。不過,她看不到他訝異的表情,以為他要從刀下逃月兌,立即將刀刃緊緊地抵住他的脖頸。
「你說什麼?」商式更狐疑且詫異。
有膽量做,就沒膽量承認了嗎?她怒火攻心,憤憤地道︰「還要騙我嗎?到現在還要騙我?」她冷笑,「我有這麼好騙嗎?殺了我媽咪,又想殺爸爸。到底想怎樣?」道以凌到。
「什麼?」商式吐出兩個字。
「裝傻?」夏若初憎惡地看著,要不是因為媽媽在遺書中說「好好活著,忘掉不開心的一切」,要不是曾經愛過他,她早就一刀結果了他。
「什麼殺了媽媽?什麼殺了爸爸?初初,你在說什麼?」商式的語氣里充滿了震驚、不解與無辜。
「還想抵賴!」夏若初激動地動了動手,刀刃更入肉幾分,一句一頓地道︰「我親眼看到你將媽媽推下海的,難道我瞎了嗎?這副樣子,化成灰我也認得。火災也是你安排的吧,真是夠狠的,非要家毀人亡才甘心嗎?」
「什麼?」商式忘了脖子上的痛,只知道震驚。
夏若初冷笑兩聲,以一種極其厭惡的神情鄙視他。「你為媽媽報仇,我為媽媽報仇,你我算是扯平了。」頓了頓之後又說︰「我警告你,要是再敢傷害他們一絲一毫,我發誓,一定親手殺了你。」說著,她猛地收回手,忿然轉身,卻被商式抓住了手。她從來不是溫順的小貓咪,現在更是為了保護親人,對敵人充滿忿恨的母老虎,當然不會束手就擒,立即揮動短刀,劃向他右臂。銀晃晃的刀光劃破昏黑的空氣。留下一道美麗的弧線,嘶的一聲響,肉與肉的斷裂聲,鮮紅的血濺了出來,灑到冰冷的地面上,綻開絢爛的紅花。昏暗的空氣里沖刺著粘稠灼熱的血腥味,達到窒息的冰點,讓人更加不安與失控。
他顧不上手臂上的傷,任鮮血直流,緊握著她的手。「初初,你听我說……」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手持短刀背對著他,鮮血從刀刃上緩緩滑過,有一種淒絕的美。
「我不明白,剛才你說的都是什麼。發生這樣的事,我很難過,這里面肯定有蹊蹺,還有放火一事,一定沒那麼簡單。我沒有騙你,為了你,我可以放下仇恨,只要和你在一起……」她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說得真好听!可惜了,我不會再相信。」她用決絕的背對著他,根本不屑于再看他一眼。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說,不是我。」受傷的手臂躺著鮮血,滴到地上,鮮紅的一灘,沿著地面蔓延開去。「初初,因為愛你,我可以放下仇恨,甚至一切。」
昏暗的空氣凝固,話語真切感人,可夏若初不會再相信了,只當听一個很不好笑的冷笑話而已。許久的沉默,夏若初因過于氣憤仍在顫抖,商式因失血過多而喘息沉重。
「誰?」空氣中沖進另一個人的聲音。啪的一聲脆響,昏暗的空間亮堂起來,刺得眼楮生疼,周凌赫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眼前的景象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地板被大灘的血鋪上一層,血腥味黏稠刺鼻。商式脖子上一道清晰的尚在淌血的血痕觸目驚心,衣袖染成了大紅色,血像沙子一樣沒節制地掉落。在他對面,夏若初神色冰冷,手握銀白色短刀,衣服上一道血痕清晰,應該是剛才刺向他手臂時的回血。很明顯,兩人發生了爭執。
這幾日來,周凌赫惴惴不安,猜測著夏若初失蹤之後的事情,與商式發生過什麼,兩人是否舊情復燃,總之心里很不踏實。如今見到,這般情景,更覺得兩人之間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更醋意大發,箭步搶上,踩過地上躺著的血,來到夏若初身邊,怒視商式,冷著聲音問︰「你來做什麼?」
商式恢復了往日冷峻的神態,無視手臂上的傷,凜然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zVXC。
情敵見面,火藥味濃重,只需要一丁點火星就能引起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
「當然是來看老婆和岳父的。」周凌赫握住夏若初的手,理直氣壯地說。
「老婆?岳父?呵呵!老婆?岳父?呵呵!」商式露出一絲不屑的或是得意的笑,近乎扭曲著臉,意味深長地瞟一眼周凌赫,又看著夏若初。
夏若初一下子懵了,這個男人一定要說出她與他發生關系一事,羞辱周凌赫,這是報復。總算明白,他為何要千方百計地引誘她上、床,原來是為了對付周凌赫。再次被利用,她恨自己太傻,自覺對不起周凌赫,如有合適的機會,定會向他說明並道歉,且不是這時遭受侮辱。「夠了!你出去!出去!出去!」她揮起短刀,指向門口,怒吼,下著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