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初短揮起刀,指向門口,怒吼,下著逐客令。
那柄短刀上還有他的血,估計已經冷了,多麼冷酷的事實。商式站在不動,一雙深邃的眼眸死死盯著眼前的男女,那一滴滴的血掉到地上發出悶悶的聲聲,還有回響。
自從知道何以姿出事之後,他就想要陪在她身邊,可周凌赫在,冒然出現,會讓她難堪,只好按捺住。失去母親的痛苦,他深感體會,因此多麼希望能給她安慰,陪在她身邊。在得知她住院後,他立即趕去看望,不料撲了個空,她憑空失蹤了。苦苦尋覓了幾日,終于有了她的消息,便前來看望。哪料這種境況,她如此待他,冷言冷語,冷刀相向。殺了何以姿?放火燒了她家?還要殺了她爸爸?怎麼可能?就算在她說不愛他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要何以姿的命,只想嚇唬她而已,當不得真的。何況,她現在愛他,是他的女人,想著以後和她過幸福日子都來不及,怎麼會去殺了她媽媽。
其中一定有誤會。在沉靜的時候,他已經把前前後後的思路理清,現在不是較勁的時候,多說無益,一定要盡快查清真相。「我會查清楚的。」他撇下這句話,邁開步子,出門去了,鮮血沿著手臂滴落,在地上綻開多多紅花,一路延伸下去。
夏若初好似被抽空,方才緊握短刀的五指失了力氣, 當一聲,短刀跌落在地,沾著黏稠的已經冷卻的血。周凌赫趕緊扶著她,擁在懷里,望著門外,露出憤憤的目光。
自此之後,周凌赫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或是親自守著夏若初,實在不得已要走開,也要派上十來個保鏢保護著。她在病房了陪父親,一個個威武保鏢就守在門外,她去商場買水果,一排排魁梧保鏢跟著,就算上個廁所,門口都要守著幾名高大男士,實在搶眼得很。一天則以,天天如此,夏若初就煩了。自小習武,今天落得個被二十四小時保護的弱者,實在說不過去,特沒面子,愧對爺爺十多年來的苦心教導,再者,幾日來都無商式的動靜,想是已經報了仇,心滿意足,又去「環游世界」去了。
何以姿的頭七過後,喪事也算告一段落。夏宗德的病情穩定,可以出院。只是夏家別墅火災,雖然發現及時,沒燒成灰燼,但也住不得了。夏若初考慮再三,決定搬回老家。五年前,她來到這個城市,便不想走了,倒不是被這座城市迷住,而是被這里到回憶牽絆住罷了,夏家上下拿她沒辦法,舉家搬移。如今,傷的傷,死的死,回憶是痛的不要也罷,便無可留戀。所謂落葉歸根,是時候回家了。如果何以姿在天有靈,也會希望回老家的吧。當她把心意告知周凌赫之後,他面露不快,但沒有阻止,沒有挽留。這些年來,他都听她的,無論什麼要求都會滿足,這次也不例外,大不了,跟她一起搬。他的情誼與不離不棄,她好生感動,這些年來不能確定的心就此認定了,這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白馬王子,是能陪她度過一生一世之人。
醫院是個不祥之地,沒痛沒病的都不想去,夏若初也並不想在這地方踫到熟人,免得替他們難過一場。天公不作美,她真的踫到了熟人,但不是替別人難過,而是替自己難堪。她從商場出來,提了袋水果,穿過大堂之後來到電梯前,電梯開了,從里面走出來個女人,低著頭,看著挺落寞的。她想,又是個不幸的人,不知道得了什麼病。正想間,女人顫顫巍巍地邁著步子,魂不守舍,一個不注意往她身上撞去。女人的手提包就掉到了地上,散了一地的拾物。女人一慌,諾諾地道歉。夏若初也道了歉,忙蹲幫她撿起。或許是她太過眼尖,或許是天意,當撿起地上的一張紙時,多瞟了一眼,恰好看到一個名字——張妍,並隨口念了出來。
兩個女人蹲在地上,互相對望,才發現彼此相識,解決驚訝。
張妍一臉嬌媚的臉蒼白且訝異。夏若初那雙桃花眼更起了波瀾,因為這張紙並不是普通的紙張,而是一份報告——血HTG報告單。
「你懷孕了?」夏若初第一反應便是問這句話。
「你看錯了。」張妍緊一把奪過夏若初手中的報告單,慌手慌腳地收拾著地上的東西。
「是他的?」夏若初麻木地問著。不知為何,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那兩個夜里,他們那樣恩愛纏綿,而她那樣淒苦無奈。
張妍全身一震,猛然抬頭,嘴唇顫抖,臉色更加慘白。
夏若看著這張慘白的小臉,不免心中一動,自覺這也是個苦命的女人。「是周凌赫的?」
張妍緊咬著嘴唇,一雙眼楮盯著她,有害怕又無助,反正是個楚楚可憐的人兒。
「回答我。」夏若初尋根問底,非要對方往死胡同里逼,或者說是把自己往懸崖上逼。
那走天道。「嗯!」張妍緩緩地點了點頭。
夏若初一雙眸子黯淡下來,垂下眼簾,嘴角抽動一下,不知是笑是哭,反正復雜得很。當她決定把終身托付給那個男人時,老頭卻給她開了個玩笑,這個男人欠下的風流債要還了。她等著張妍開口說些什麼。如果這個女人敢用孩子作為籌碼,向她挑戰,爭奪男人,那麼她會毫不客氣地還擊,有了孩子又如何,只要她願意,大可以想辦法讓孩子消失掉,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細胞而已,兩個人型都無,談何血肉之情。但是,張妍同樣用黯然的目光看著她,並無挑釁的意願,這讓她心生憐憫。
她站起來,向大堂外走去。張妍不遠不近地跟蹤身後,好似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等待著責罰。醫院外的大樹下,夏若初坐了下來,向旁邊看了眼,示意張妍坐下,張妍踟躕一會兒,坐了下來,略顯不安。
夏若初看著門口出來的人,在快不行走的人群里,有一位老先生走得特別緩慢,形容特別蒼老。她認得他,昨日,這位老人的妻子去世了,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硬是對著老伴冰冷的身體坐了一天一夜。那時,她是多麼羨慕那位老女乃女乃,有一個人陪著慢慢變老,走的時候也不孤獨。她當時想,周凌赫就是這個人。現在,這個想法有了些許動搖。
「有何打算?」她沒有收回目光,注視著那位老人遠走。
張妍輕輕撫模著小月復,低語道︰「走一步算一步。」頓了頓,又說︰「初初,對不起!」zVXC。
「這句話,已經听膩了!」她淡淡地說,露出苦澀的笑。之所以會說「對不起」,必定是心存愧疚,如果可以,情願任何人不欠她的,她也不欠任何人的。之所以會笑,最起碼能得到一句道歉,也算是自我安慰吧。
夏家的事情,張妍有所耳聞,覺得夏若初听可憐的,如今听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更覺心聲憐憫。「孩子,我會撫養長大。初初,我求你,我需要這個孩子,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總裁是你的,我會走得遠遠的。」
「你求我做什麼?」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張妍捂著小月復,生怕失去。
夏若初干涉一笑,說道︰「孩子是無辜的。」這麼一句話,讓張妍意外又欣喜。也就是說,夏若初不會把孩子怎樣了。「初初,你變了。」
夏若初又一笑,還是苦澀。曾幾何時,某人跟她說了這樣的話。「人是會變的。」說著,她站了起來,理了理群褶,向前邁了一步。「你也變了。」她頭也不回地留下這麼一句。
張妍看著那縴細的背影,輕輕撫著小月復,舒了口氣,呢喃一句︰「寶寶,媽媽會努力做個好媽媽的。」
…………
這回下來,夏若初終究看得淡了,沒有了激、情,被騙得多了,再不願受傷,便成了刺蝟,長了刺,把自己保護起來。「赫,你不必這樣。」她心平氣和地說。
「初初,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是夫妻,天涯海角,患難與共,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的。」周凌赫動情地握著她的雙手。
「張妍怎麼辦?」她那雙眼眸,閃閃地看著他。
周凌赫大驚,搞不清楚她為何突然提起那個女人,一時答不上話。
「初初,你都知道了?」
「嗯!我都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氣,「很早就知道了。是我沒做好,真是失敗。」
「初初……」
「她懷孕了。是你的。」夏若初竟然還能如此心平氣和,連自己都佩服起自己來,真實心胸開闊得很啊。
仿佛一道旱天雷,將周凌赫霹得外焦里女敕,臉上刷的慘白。夏若初瞧著他這個樣子,猜測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張妍也是個烈女子,沒有用孩子要挾他。
「怎麼說都好。孩子是無辜的。沒了爸爸,怪可憐的!」她從抽屜里掏出一張紙,擺在桌上,說道︰「離婚協議書在這里。」
「初初,對不起!」周凌赫握著她的手,滿是愧疚。「我一時糊涂,我該,一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