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接著道︰「他做這些,從未讓你知道,也從未因你爸爸問他要錢,而瞧不起你。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事情的真相令她大為震驚!
「我也是剛知道這件事。小美告訴我,不管發生事,她不怨長安。」他端著杯子,想喝水,手指抖個不停,只得放下。
心月怔怔看杯,他曾經為了小美的病情,不惜滿世界找骨髓,甚至連她肚子里來歷不明的孩子也打起了主意。然而,有一天他卻為了她,不惜犧牲小美……那樣難,才能救活小美,他又怎舍得親手推她入火坑?而所做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她?
長安茆。
她心痛。
長安,為什麼你可以忍受爸爸一次一次的問你要錢?而從未表露過半分的鄙視?
忽然想到他曾經問過的一句︰「你爸爸有什麼惡習?蚊」
她說︰「賭博。」
那個時候,他帶著一抹了然而又復雜的眼光看著她。他給父親錢,難道從來不去過問,他拿去那些錢干什麼?他就這樣甘願忍受著他一次一次的索要嗎?那時,他們關系僵硬著,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安逸抬眸看她,無力的勸道︰「長安沒事的,不要太擔心。」
「小美也沒事的。」她也無力的勸著。
兩人相視一笑,她喝茶,涼涼的,澀澀的苦味在嘴里蔓延。
回去的一路上,越想越覺得恐慌。
進了門,她瞪著爸爸,以一種十分嚴肅的態度,問了爸爸在美國的那些事,他沒有否認。
「那麼多的錢,夠你幾輩子花了……爸爸,當你伸手問他要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父親已老,作兒女的應當更孝順,心月本不想再多指責,可是長安的失蹤給了她太大壓力,太多擔心。她把這一切,都歸結到父親身上,是他間接害了長安。她把父親訓得無法抬頭。
白媽媽坐在一側,嘆著氣,沒為他說情。
白爸爸垂頭認錯︰「唉,是我錯了……我已經改了,改了呀。以後再不賭了。」在血的教訓,他是真正的改了。
「媽咪,姥爺說什麼錯了?」白白模著腦袋,倚在牆邊問,五年在他身後搖著尾巴,也好奇的望著廳中的人。
心月沒好氣地說道︰「他做錯的事太多了,數也數不清!」
「媽咪,姥爺是不是誤入岐途了?」白白很同情的說。
白爸爸哀聲嘆道︰「心月,要怪就怪你爸沒文化……容易誤入岐途。」
「姥爺,你好聰明,白白剛剛說了一個成語,你就記住了。那以後,由白白教你念書寫字,好不好?」白白一蹦一跳的到沙發前,拉著白爸爸的手,扭頭看心月,大眼楮調皮的眨動著,「媽咪,不要生氣了啦。爹爹說,女人生氣容易老哦。媽咪老了,就不好看了。」
心月低頭瞪著兒子。
白白無半點懼色,還振振有詞的說︰「兒不嫌母丑。媽咪無論多老,白白都愛媽咪。比起你年輕時美麗的容顏,我更愛你飽經滄桑的臉。」
「夜慕白!」心月被兒子氣得哭笑不得,「去!回書房去寫字!」
「姥爺,來,我們一起回書房,媽咪發火了,我好怕啊。遠離發火的媽咪,珍惜生命。」白白牽著白爸爸進了書房,五年也湊熱鬧跑過去,白白化解了一場干戈,關上門時還朝心月扮了一個鬼臉。
心月氣得頭發都豎起來了,白媽媽搖頭笑,寵溺的說道,「這孩子……」
夜闌人靜。
心月一整夜沒能睡著,擔心著長安是否落入惡人之手,恨不得立刻找警察下通緝令把他人找出來,卻又怕給他惹來更大麻煩。長征,應該知道他在哪里,他一定知道的。
輾轉反側到天亮,心月一早便趕到夜氏集團。
眼巴巴張望,直看到那挺拔高大的身影從車里下來,伴著幾人,踏入大門,一顆心才稍稍安定,喊了聲︰「長征!」
夜長征扭過頭,當著眾人不便說話,揮揮手讓隨從退下。
足足忍耐了一夜,這會兒見了他,心里頭又有點緊張,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試著問︰「你一定知道長安現在何處?」
夜長征目光銳利,四周一望,冷冷吐出一句︰「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帶頭先上樓,到了他的辦公室,心月才剛坐下,就听見他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來的手機響了。她憑直覺敏銳地望過去,只見上面顯示一串長長的號碼。
夜長征沒接,直接按掉,隨後坐了在大班椅上,按呼叫鍵,叫來秘書送咖啡。
他一面品著咖啡,一面漫不經心道︰「我不知道他在何處。」
「不!你知道的!」心月立起來,低啞的聲音幾乎哀求,「請你告訴我,他在哪里!我在找他,長征!你一定知道的。」
「如果找不到他,你怎麼辦?」夜長征轉開話題,皺眉問道。
「那我就帶著白白等他回來,我一定可以等到他。」心月語氣堅定。
「你先坐下來。」夜長征一手端著咖啡杯,起身繞過桌子,坐在她對面,「心月,我實話告訴你我也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沒有固定的地址,打電話在公話亭,五分鐘之內必掛,我派人去查,也無跡可尋。抱歉,心月,我今天才發現,我原來這麼沒用。連弟弟在哪兒都不知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有很大的本事……」
他好像,不是在說謊。
「長征,你真的不知道?」心月失望了,那這麼講,長安凶多吉少了?他在逃難嗎?怕被抓嗎?
「我很抱歉,間接的說,是我把他逼到了這一步。那八千萬,我本來可以不用急著讓他還……」夜長征說著,突然打住了話,听到 一聲響,心月早已奔了出去,將門摔得老響。
既然他不知道,那算了。咖啡也不要喝了,她沒心情。
如今要找到長安,才是頭等大事。
可是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她沒有一點頭緒,再急也沒有用。
她坐在辦公室里想了半上午,靈光一現,猛然想起來,公寓,某個公寓!
「白處。」忽听有人敲門,她抬眸側看門外,一秘書緩緩步入,將開會所用的資料放上桌。她如今已是處長。應付公事開完會,傳達上頭下達的指令,會議一結束,便匆匆趕出去。去他們住過的那個公寓,為警防人跟蹤,特意坐了出租車。
車子停在城中心某酒店公寓樓一處。
下了車,她迅速地跑入大門,有人攔住了她,但也有人認出了她,眼光交流,最後達成協議,默默予以放行。電梯到達樓層,她幾乎是飛一般沖到那個門口前,又是敲門,又是按門鈴。可都無人回應,她頓了一下,喘了口氣,難道不在這里?她等了好久,也沒有人出來,或回來。
失望的轉出來,她站在烈日下暴曬了一個小時,直曬得自己兩耳發燙,腦門頂發緊,快暈厥。
恍恍惚惚走在大街上,每一步都無力。
怎麼辦,長安,找不到你了。
該怎麼辦?
五年,長安。你可還記得你曾承許諾過的五年?五年,就快來了,可你為什麼卻又失蹤了?
晚上,她做惡夢,猛然發出一聲尖叫,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長安!」
身邊的男人驚恐的瞪著她。
她不知是在夢中,還是半清醒中,迷瞪著兩眼,驚恐的大叫,「不要抓他——」
听得明澈心驚肉跳,手指哆嗦,急忙熄滅香煙,推醒她來,她目光一轉,總算清醒了,安靜下來,然後又繼續睡。
明澈一顆心這才墜回原地。
夜長安出事,他得知後,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前幾天見心月情緒還算好,這幾天白天看著也算是平靜,可一入夜,就做惡夢。
他也睡不好。夜長安一出事,他就擔心著她,怕她也出事。
那幾天,心月總覺得眉心老跳,工作也不在狀態中。
兩天後,中紀委來單位找她談話了。
說是談話,實際上,心月也被審問了。
他們問︰「你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間,地點?」
「三年多前……」
「最後一次通話的時間?」
「三年多前……」
「最近,他有沒有來找過你?」
「沒有……」
問完後,那些人盯著她看,其中一人說道︰「他受賄逾八千萬,至今下落未明,我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心月認真答道︰「我不知道。」
不管後面問什麼,她皆是一問三不知,沒審出個頭緒來,那些人也就走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從她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來,中紀委是什麼樣的人,都有一雙鷹一般的眼楮,什麼表情都逃不過他們的眼楮。雖然他們走了,但心月還是很緊張,說實話她剛才很怕,手心都嚇得出汗來了。
她用紙巾擦干那些濕濕汗液,心里依然如懸著一塊石頭般,還是緊張著。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對長安嚴刑逼供。听說被中紀委反貪局盯上的人,說明組織已經掌握了一定的犯罪證據。
回到單位辦公室,姜局長關心的過來詢問她情況。
雖然長安出事了,可姜局長還沒有在「牆倒眾人推」里加了一把力,而是始終對她關懷有加。在這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官場,還能有人這麼關心她,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我沒事。姜局。」心月起身微微一笑。
「沒事就好,要相信他也沒事。」姜局長很溫和的說道,轉而想到了什麼,忙又道︰「管家婆在問我,你什麼時候有空,教教她多認識幾個女書。」
心月明白,他口里的「管家婆」正是他太太,曾經和鄧嫻之坐在一起談論起那把寫滿女書的扇子,聲音微尖,像是學過聲樂的名門太太。
「好的,局長。我看一下這個周末的安排。」
「不用太急,她也就是心血來潮,呆在家里閑得慌……」姜局長讓她安心工作,走出去輕輕關上門。
心月揉了下疼痛的額角,焦慮的想,長安,你到底在什麼地方?難道已經被中紀委帶到訊問室了?不然,他們怎麼知道貪污逾八千萬?長安,你快回來吧。無論發生什麼事,請你一定要回來。
她被中紀委審問一事,家里人也知道了,看見她回來,媽媽眼里流露的關心,真讓她覺得慚愧無比。這麼大了,還讓父母操心。
「沒什麼事,就只是問了幾個小問題。」心月說明了情況,進了房間,明澈始終不放心,悄然跟進,詢問得更詳細。心月說了那八千萬的事。
「八千萬?」明澈一听,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異常激動的說︰「有沒有搞錯?那八萬,是我給他的!根本不是他受賄!」
心月怔忡在那里,腦子一時打了結。
「之前听說他花了八千萬娶你,所以回國後想要贖回你,才不斷的拼命努力掙錢。去年,我已經還清了!」明澈不安地看著心月,如果因為是他還回去的八千萬,而使夜長安坐牢,甚至挨槍桿子。那他不就是直接害死他的凶手?
「如果真是這樣……」心月用手撐著額頭,沉思片刻︰「不對,阿澈,不對。我怎麼感覺背後有人栽贓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