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重計劃處在廠里的位置非其他處室可比。說他是北重第一處當之無愧。按照職責分工,計劃處分管全廠的長遠規劃,年度、季度生產及銷售計劃,技措技改計劃,設備大修理計劃,新產品(軍品)開計劃和樣品試制,綜合統計,各基層單位經營指標的制定與考核,內部責任制方案的制定與考核。節後的第一次黨政聯席會上,撤銷了成立二年的民品開辦公室,將這部分業務也劃歸到計劃處了。
盧續升任總經濟師後,朱磊及張昌君頗為計劃處長的人選頭疼。以至于盧續的處長一直未免,不像胡敢提升,趙寶蓮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處長。直到元月4號,才確定九分廠副廠長嚴森擔任計劃處長一職。原開辦副主任劉大為調計劃處任副處長(正處級)。嚴森的任職在北重引起轟動,第一是年輕,86年他只有33歲。第二是躍升迅,擔任九分廠副廠長不過只有一年半的時間。第三是外來戶,嚴森是部隊復員進入北重的,在北重無一名親戚。第四是學歷低,他是來廠後念的電大。在一向重學歷的北重廠絕對是個異數。
關于嚴森出任計劃處長有許多版本在辦公樓流傳,榮飛在短短的半天就听到了完全不同的二個版本。第一個是說朱廠長去九分廠視察,分廠長陳衛生一問三不知,而嚴森則對答如流,強烈的對比給新廠長留下極深的印象。第二個傳說則是嚴森是朱廠長老同學的佷子,那個同學恰恰是朱磊的初戀情人,拜托朱磊對佷兒照顧。
榮飛迅在廠辦交接了工作,到三樓的計劃處報到,嚴森放下手里的事和榮飛談了半個鐘頭,直接宣布榮飛擔任民品室主任。民品室的職責尚未確定,起碼是接過了原民品辦的那一攤子,具體的職責要榮飛在一周內寫出報他批準。民品室的人員由榮飛確定,人員選民品辦成員,如果民品辦的人不稱職,榮飛有權黜退並在全廠範圍內選擇人員。民品室定編暫定5人。給榮飛的民品室騰出二間辦公室,關于民品辦的組建,嚴森要求榮飛在一周內完成。嚴森問了榮飛的履歷,要求榮飛大膽工作,迅打開局面。對于具體的業務安排,嚴森只字未提。
和嚴森談完話已經下班了。榮飛帶著滿月復疑問回到宿舍,今晚邢芳有晚自習,獨自取了飯盒到食堂吃飯。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先是他的職務。榮飛知道,北重原先是有科級的設置的,只在主要處事設科級,如計劃、生產、人勞、財務、廠辦、供應、科研所等。一般的處室則沒有。科長比照副處長的待遇,參加中干會,政治待遇和工資待遇都是副處級。實際上,擔任科長的絕大多數都提拔到副處長崗位了,像和雲就是科級,辦公室也有人叫她和科長。自己來廠二年不到,來辦公室半年不到,竟然獲得科級,這讓他感到意外,但沒有多少興奮的因子。如果不是擁有了自己的事業和財富,榮飛一定會從心里樂開花。記憶里自己提升為生產處的調度室主任(科級),竟然興奮的一夜未眠。第二是自己被調入計劃處並直接擔任科長後面的博弈,是誰主導了這件事?盧續還是胡敢?抑或是下台的余夢福?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大人物提攜,絕對沒有這項任命。第三是嚴森給他的授權,如果將確定民品室的職責和工作計劃(榮飛認為嚴處長雖然沒有安排,但一定需要一份工作計劃的)是嚴森對自己的考驗,那麼將民品室的組建大權下放給他就有些不可思議了。因為人事權歷來絕對是一把手不容他人染指的絕對權力,下放給自己一個新來的年輕人是什麼意思?劉大為的民品辦有15個人,除掉自己,只能留4個。黜退的11人都需要自己拿出意見。這樣大的動作在北重這樣有著自己的文化傳統的廠子絕對是大事,嚴森是推卸矛盾還是另有玄機?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項任命,無疑是北重官場對自己打開了大門,選擇此時離開專心打造自己的經濟帝國還是留下來改變北重的軌跡?如果兼顧自己的事業和北重的展無疑是自欺欺人。放棄明華及陶氏的主導權只保留股份還是全部退出?想到放棄自己打拼的事業,榮飛猛然意識到來北重找邢芳也是自欺欺人,實際上自己對這個在夢境里工作了近二十年的企業有著割舍不斷的情緣。何去何從?
榮飛滿月復心事地吃完晚飯回到宿舍,楊兆軍和一個不認識但面熟的女人正和李卓聊天,見榮飛回來,楊兆軍介紹那個女人,說是財務處財務組組長呂麗芬。原來如此,怪不得看上去面熟呢。
「你好呂科長。」榮飛熱情地招呼道。
「我這個科長是假的,你這個新鮮出爐的科長可了不得。听說盧總很器重你。小榮前途無量啊。」呂麗芬站起來笑著伸手與榮飛相握,「今天打擾榮科長是有一件小事情麻煩你。」
「呂科長請講。」榮飛大致猜到了呂麗芬的目的。
「我弟弟在民品辦。叫呂偉。據說民品室的組建大權就在你手里,希望榮科長將他留在計劃處。」
果然。榮飛沉吟片刻,「是這樣的,嚴處長確實給了我民品室的定編,也讓我拿個初步意見。但我現在是兩眼一抹黑,原民品辦的人除了劉處長外一個不認識。呂科長的事我記下了,但不敢胡亂答應。」
「本來我是不敢冒昧登門的,胡總讓我來當面說說,他說榮科長極好說話的,這事就拜托你了。呂偉是民品辦的絕對骨干,不會給你抹黑的。」
榮飛微笑著岔開了話題,不再說這件事了。呂麗芬見榮飛玩起了滑頭,心中暗罵小狐狸,但臉上仍留著燦爛的微笑,「好吧,我就不打擾榮科長了,我弟弟事就拜托了。」
送走呂麗芬,楊兆軍正想和榮飛談談,見邢芳下樓來找榮飛,只好先走了。榮飛問邢芳吃飯了嗎?邢芳說吃過了。看她的樣子有事要對自己說,榮飛估計是邢菊的事情,李卓不管他們仍在復習,去年的研究生考試失敗了,老兄誓今年一定要成功,每天都學習到很晚。
「我們出去走走吧。」榮飛穿上外套。
「你調計劃處了?剛听單珍說。」
「嗯,已經報到了。還當了個小官。民品室主任。科級。」
「是嗎?太好了。」邢芳興奮起來。
「三姐怎麼樣了?」
「哦,」邢芳收回剛才的興奮,「姐夫的後事基本上辦完了。人都找不見了,立了個衣冠冢。他媽媽幾乎神經了,對三姐恨之入骨------好好一個家,就這樣完了。我臨回來時,二姐跟我說如果有可能,就在外面給三姐尋個事做,窩在十里坡三姐太苦了。村里人根本不同情三姐,說什麼的也有,嚇得二姐不敢單獨讓三姐出去-------」
「怎麼會這樣!」榮飛愕然,「村民們也太那個了吧?」
「石家勢力大,鄉里縣里都有人,好像姐夫是三姐逼死的,村里人當然同情死者。」
「怎麼會這樣?」榮飛停下步思忖了片刻,「現在就可以將三姐接出來,住的地方,工作,我都會安排。明天我找輛車,你請假,回去接三姐吧。」
邢蘭確實有讓邢菊出來換換心情的打算,希望也寄托在榮飛身上,邢芳擔心榮飛沒這個能力,領受任務心里還在踹踹,沒想到榮飛馬上攬了下來。
「明天?三姐來了住哪兒?做什麼?」
「邢芳,我跟你說------」榮飛覺得有必要跟女友坦白自己的秘密了,呼嘯的北風讓他打消了站在街上講述事情由來,「走,跟我到我辦公室。」
榮飛領著邢芳來到還是凌亂不堪的辦公室,他已經決定自己單獨佔一間陰面的屋子,將朝陽的那間留給自己的部下。「你坐吧,我給你講講我這幾年做的事。」榮飛給邢芳倒了水,從幫助陶莉莉張誠開始,一直談到現在。只是略去了和王林等的關系。
邢芳目瞪口呆,「你是說,你的意思是明華服裝和陶氏都是你的?」
「算是我的,包括明華貿易。這兩個公司我控股,其中也有別人的股份。榮誠里有我的參股,不過只有2o%」
「合起來有二千萬?」
「只多不少。當然不是現金,資產多以實物和股票存在著。」榮飛沒有仔細核算過自己名下的財產總額,它一直在增長,似乎也沒必要算。「夠不夠管好三姐?」
邢芳簡直想不清二千萬是什麼概念。
「我的意思是讓三姐來陶氏做事,或者到火鍋店也行。當然不是在店里打工,總部需要管理人員,如果她願意,我可以想辦法讓她學學財務,學會記賬什麼的,幫陶姐管管財務蠻好。」
「我,那你不去管自己的企業,留在北重干什麼?」
「問得好。原來我以為我來北重的目的就是找你。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我似乎該走了,可是我舍不得北重,在那個夢里,我在這個廠生活了小二十年,目睹了她的衰敗。現在或許有可能改變廠子的命運,我想留下來,和真正關心愛護這個廠的人們一起干一把。這個決定很難受,我或許再也顧不上管明華和陶氏了,心里很矛盾。」
「我支持你。榮飛,我支持你。三姐的事情好辦,她的要求不高------」原來深藏心底的疑惑都有了答案,榮飛那麼多的電話,借來的好車,火鍋店老板對他們的態度------「沒想到我找了個大富翁。」邢芳這句玩笑話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我支持你。只要你對我好,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明天吧,你去請假,我現在就給陶姐打電話。」
邢芳摁掉電話,「星期天吧。我不想耽誤課。」她站起來將榮飛的腦袋擁在自己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