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承認是寫傷感了點。偶爾傷感沉澱一下哈。我還是走輕松向嘀。)
灰蒙蒙的霧氣逐漸散去,新的一天迎來的卻是新的離別。徐煉離開日子沒有通知任何人,冷清的驛道上只有他孤寂一人。他踏著泥濘的小路,不時回望。那熟悉的鎮子留給他的,是帶著傷痛的回憶。似乎第一段美麗的感情,它的開始能有多美好,結局便能帶來多少傷痛。
徐煉捂著胸口,深深嘆了口氣。一回頭,听到一聲孩子的叫聲,「先生。」
徐煉以為自己眼花,搖了搖頭,這才看清來人,「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官雲裳牽著文允述從路邊的亭里走了出來,「我們來送您。」
「唔,好,謝謝。」徐煉偏過頭,用衣袖遮著臉,再回過頭來,一雙通紅的眼楮里盡是濕意。
官雲裳深吸了一口氣止住眼中的酸意,「先生,我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麼,這是葉家作坊做的傘。也望這紅傘能保您出門平安。」
徐煉極力回復做先生時的冷冰,他接過傘,平淡說道,「好。」
這話說完,三個人尷尬地杵在那里,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徐煉冷冷說道,「我該走了,你們早些回去吧。」說完他還真扭頭就走,冷漠得叫人心寒。
若是沒看到昨天的一幕,官雲裳也許就哼一聲,扭頭走人了。文允許也有些氣憤,他牽著她直要往回走。官雲裳掙開了他的手,小聲說,「你等我一下。」
她扭頭趕上徐煉,拽著他的衣角問,「先生這可是要去天京。」
徐煉雙眼一瞪,驚恐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官雲裳氣喘吁吁地說,「先生別問我怎麼知道的,只請您听我一言。它日先生若要追隨天京幾位王侯,請選擇翼王石達開。」
「為何?你這孩子怎麼知道這些。」
「您別問了,反正大勢未穩,你听我一言也沒過啊。再說既是動亂年代,盲目追隨,不如跟隨真英雄,也留得下一世名聲。」
「福兒,你這話我听不懂了。」徐煉看著她,疑惑想著,這孩子不會真有神通吧。且不論她說的話,就以她一個小女娃兒,圍在這小鎮子里竟然知道石達開,這已很是奇怪。他正想問,「福兒——」
「先生您別問了,這時候也不早了。你早起啟程吧。」
徐煉嘆了口氣,看來這疑問是解不開了。他緊了緊包袱,最後看了鎮子一眼。繚繞的霧氣已完全散開,各家各戶的院子看得格外清晰。徐煉依依不舍地回過頭。咬牙向前進發。
官雲裳看著他那決然的背影,忍不住一陣感傷,她揮著手,大聲叫道,「先生,您一定要好好活著。相愛的人即使不能在一起。也會在心里想著念著,期望他一輩子好好的。」
徐煉驚異地回頭望了她一眼,又苦笑著搖頭。他的步子未停,似乎他已拋下一切。他孤寂的身影與小路融合,似是一副蕭然的山水畫。
文允述走了過來,他摟著官雲裳遞出手帕,輕聲問,「你怎麼了?別傷心了。」
官雲裳接過帕子,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看著這長亭、古道,她想起一首老歌,這四周鄉野里無人,她壯著膽子唱了起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
她的歌聲在安靜的早晨遠遠的傳去,徐煉听到歌聲,微微一笑。他回過頭,沖著官雲裳揮了揮手。
緣盡緣散,人生最抵不過的就是個「緣」字。送完徐先生,官雲裳和文允述牽著小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文允述問起,「福兒,你剛才唱的曲子真好听,我從來沒听過呃。哪兒學的。」
「先生教的。」官雲裳拭干眼角的淚,微微露出些笑容。這歌確實是她上輩子的聲樂老師教的。同是先生,她可沒騙人。
「先生可真偏心,教你那麼多。我們連听都沒听過。」文允述鼓著臉,稍稍有些生氣。
官雲裳笑著捏了捏他的臉,「你學唱小曲兒干嘛,你要學的可是四書五經,家國大事。」
「嗯嗯,學。不過,你以後也要唱給我听。」
官雲裳正想應著,突然小眼一轉,說道,「不行。這是送別的歌,不可以輕易唱的。」
「哦,那就唱別的也行,只要是你唱的,就都好听。」文允述笑得甜,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盛著蜜似的。
「哼。」官雲裳掩著得意扭過頭,「拍馬屁,我不理你。」說完,小丫頭甩著腳丫子向前跑去。
「等等我。」
兩人一前一後相隨離開,官雲裳悄悄回頭,恩師已遠行,那山水間再也看不到他孤寂的身影。不過,相信他們就如那盤旋的山路一般,繞過一個輪回,終有重逢的一天。
雨後的天氣,格外的清新。官雲裳沒走多久,就看到丫環小葉子迎面奔了過來,「小姐,不好了。」
「打住。」官雲裳忙阻止,「我還活蹦亂跳著,別說我不好了。」
小葉子也不管分寸了,急急拉著她往官家走,「唉。小姐,我不跟您斗嘴皮子了,您快跟我回去吧。一早晨不見人,老爺正四處找著呢。都發火了。」
「好了,好了,回去。」官雲裳回頭向文允述揮了揮手,「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嗯。」文允述揮手,一直目送她回家。
這一雙主僕忽忽趕回,一進門就看到官長安頂著一張黑臉杵在前院里,他瞟眼瞅著女兒,凶道,「一大清早的去哪了?」
官雲裳瞅他那炸毛的模樣,估計又在哪兒受氣了。她也不頂著,只是低著頭答道,「我去送先生了。」
「徐煉?」官長安的氣焰消了幾分,「那種木訥書生,有什麼好送的。我跟你說了,福兒,你好歹是我官家的女兒,沒事少出去拋頭露面。」
「老爺,夠了。」余氏踩著蓮花小步,急急走了出來,她牽過女兒擋在身後,「不就出去一趟嗎,有什麼大不了的,犯得著你在這兒面紅耳赤的。」
母女兩如此不听話,直氣得官長安伸著手,歪著腦袋指著她們,「福兒她娘,我可跟你說了。你在這麼寵著她,遲早要出事。」
余氏模著官雲裳的腦袋將她摟在懷里,那氣氛就像護仔的老母雞似的。淡定如余氏也縱起眉頭,露出些憤憤之色來,「官長安,福兒她從小聰明懂事,她能出什麼事。你別自己在衙門里受了點氣,回來就找女兒的不是了。就算她福星轉世,你指著罵她幾句,你那官兒就能升上去了。」
「你!」官長安氣得吹胡子瞪眼,「我懶得跟你們說!」他一甩袖,氣呼呼地離開。
余氏放開官雲裳,她捋著官雲裳的頭發,安慰道,「孩子,沒事了。別怕。」
官雲裳看著面前的母親,她身穿一件淡紫色的夾襖,她那素雅的樣貌,那平和的氣息與這紛亂的大宅格格不入,可又正是這股氣息一直保護著,溫暖著官雲裳。
此時,這淡淡的溫暖讓官雲裳心底的傷感再次翻騰起來。她猛地撲進母親懷里,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只是默默流淚。
「福兒,你怎麼了?」余氏模著她的頭,輕聲安慰。
官雲裳哽咽說道,「娘,謝謝。」
余氏輕輕擦著女兒的眼淚,柔聲說道,「傻孩子,怎麼突然說這話。唉,你也別傷心了。人這一輩子分分合合總會有的,有時,分開也不是壞事。只要彼此心里記著念著,那也是一樣的。乖,別哭了。」
余氏的話似是在勸女兒,又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心聲。官雲裳仰著迷離的淚眼看著自己的母親。難道她都知道嗎?官雲裳暗自搖了搖頭,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或許是激起了她心底的憂傷吧。分離哪有那麼輕易,倘若沒有她官雲裳,余氏應該可以放下一切,隨著徐煉離開吧。
唉,她官雲裳是個拖油瓶啊。如此一想,官雲裳一仰頭,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她抱著余氏的大腿抽泣著說道,「娘,我一定要保護你,不讓您再受苦了。」
余氏苦笑著給她擦干眼淚,「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說得我眼淚也快流出來了,好了,別說傻說了。跟娘回屋吧。」
「嗯。」官雲裳點了點頭,突然她啊的叫了一聲,抱著肚子蹲了下來,「娘,肚子好疼。」
余氏看她一張小臉煞白,也嚇得慌了神,她忙叫道,「來人,來人啊~」
官雲裳拽著她娘的褲腳,輕輕搖了搖頭,「娘,我沒事,別叫人。」她說這話時,煞白的小臉也微微泛出些紅意來,肚中那墜痛的感覺,有過經歷的她是知道的。隔著一世,她家大姨媽再次不期而至。
余氏蹲來,著急問著,「孩子,你……」
官雲裳附到母親耳邊,紅著臉小聲解釋了一番。
余氏這才松了口氣,露出些欣慰的笑意。可轉即,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女孩兒長大了,疾苦也會隨之而來。苦未可知,那「疾」卻是真個來了。
許是昨天下雨官雲裳受了些風寒,再加上小姑娘家初潮剛至,這一折騰下來,官雲裳那小身子骨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