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定風像是輕車熟路般,掐著大夫的脖子,低吼道,「別瞞我,我娘要有半分差池,我先拿你墊背。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大夫看著門簾,支支吾吾的沒敢說。可他這個動作,已讓魯定風猜到了大半,他斂下怒氣,陰沉著雙目問道,「我娘情況怎麼樣?」
那大夫附在他耳朵,小聲說道,「魯少爺,您還是多照看些吧。夫人這身子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嗯,我知道了。」
這些話,官雲裳一字不落的听得清楚。加上之前余氏對她的告誡,她很快猜到,這事跟她公公魯來銀有關,魯家的確沒有她相像的簡單,看來自魯來銀回來之後,魯家真正紛亂的一切,將回到正軌。正如她母親余氏所說,她的歷練才剛開始。
魯定風詢問完病情,臉上的疲憊增加了幾分。官雲裳也不知是哪根筋抽抽了,上前扶了他一下。勸道,「別太著急了,我們進去看看。」
魯定風也詫異了一下,由著.她扶著,進了簾內。床上,葉靈鳳雙眼緊閉,眉峰未平。她面色有些青紫,嘴唇泛白。要是以往,官雲裳和魯定風兩人或許一時看不明白。可有了昨天那盆冷水的經驗。他們幾乎是一眼就看出,葉靈鳳臉上的青紫是什麼原因。
魯定風頓時一個轉身就要往門.外沖,官雲裳趕緊沖上去拉住了她。她幾乎是整個人撲上去拖著他的手臂,這才稍阻了他的步伐。魯定風回過頭,紅著眼瞪著她,冷冷地問,「你要干嘛?」
官雲裳有些急了,她回頭看了.一眼葉靈鳳,小聲說,「我知道你想干嘛?可是你先冷靜一點。沖動沒有用的。」
魯定風咬著牙,額前的青筋不停跳動著。官雲裳的.話,對他沒任何作用。他拂開官雲裳的手,冷冷的話語從牙縫間崩出,「你不懂。」
「咳——」一聲輕輕的咳嗽聲從床那邊傳出。
兩人立時靜了,魯定風猛然松馳下來,他回過頭拍.了拍官雲裳示意她去照顧。葉靈鳳像是醒了,閉著眼楮輕輕咳著。
官雲裳硬拉著魯定風,和他一起回到床前,她蹲.在床邊,輕聲問道,「娘,你好點沒有?」
「嗯?」葉靈鳳悠悠.睜開雙眼,迷茫茫的,半天才認清床邊站著的兩人,「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魯定風咬著牙,沒吭聲。官雲裳回道,「我家那邊沒什麼事,我們早些回來,也好照顧您。」
「嗯……」葉靈鳳輕輕嗯了一聲,抬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她的眼神頓時暗淡了幾分,兒大不由娘,她也不知道該跟怎麼勸這孩子。魯來銀月兌險回來,這父子兩的爭斗怕是又要開始了。
瞧著葉靈鳳皺眉嘆氣的模樣,官雲裳給她掖好被子,輕輕說了句,「娘,你不用擔心。我會看著他的。」
「啊?!」葉靈鳳母子兩人都驚了一下,葉靈鳳看著官雲裳,慢慢露出點笑容,那是欣慰的模樣吧。看來,她是放心了。放下重重心事,她抒了口氣緩緩閉上雙目。她太累了,是該休息的時候了。
魯定風瞪大了雙眼,嚇得不輕。他忙蹲了下來,搖著母親,喊道,「娘,你別嚇我,你睜開眼楮,你別死啊!」
「喂喂~」官雲裳忙拉開他亂搖的手,想讓他冷清。可是魯定風已整個嚇傻了,他慌亂的眨著眼,眼眶紅紅的,連眼淚都快掉了下來。
「別搖了。」葉靈鳳詐尸般睜開眼,直嚇得魯定風從地上彈了起來。
「你,你沒死啊。」
「臭小子,你指著我死是吧。你給我出去,吵死了,睡個覺都不安省。咳咳~」葉靈鳳輕輕咳著,剛才那通吼也太費力了。她無力地再次閉上雙眼。
「哦。」魯定風側著頭,細看到她的鼻息間有輕微扇動,這才抒了口氣。官雲裳無奈看著他,猛地拍了他一下,這才揪著他的衣服,拉著他出了簾外。
「行了,你別在這兒疑神疑鬼了。你母親沒事的,到是你啊,快把傘坊的事擺平了吧。不然真該有事了。」
魯定風疑惑地打量著她,「你怎麼轉性了?該不是又在想著法兒坑我吧。」
官雲裳好聲好氣地跟他說事兒,沒想到這痞子還懷疑她。得,這家伙壓根就受不起別人對他好。官雲裳橫著眼,踹了他一腳,小聲吼道,「少廢話,該干嘛干嘛去,看著你就心煩。我老實跟你說吧,我現在倒霉的上了你的賊船,也只得咬著牙跟你混了。你趕緊給我干活去。咱們的帳以後再算!」
當然了,她想的是另一回事。好歹她是現代人,總不能感情失敗了,就一蹶不振了。再說,她也不是被感情左右的人。現在生存大計在前,她不得不多考慮一些。暫時的合作也是必要的。
魯定風躲開她的攻擊,再次打量了她兩眼,和聰明人合作就是省心,看來這女人是看明白了。「放心,你的事,我也會幫你的。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青年才俊去?」
「一邊去,你認識的能有什麼好人。走,我送你出去。」官雲裳不由分說,拉著她往院外走。魯來銀就站在院門口招呼那些探病的客人。魯定風看到他,瞪著眼停下步子。官雲裳完全不給他機會,連推帶拽,把他「送」到院門外。
官雲裳走上前給他扣好衣領,親熱地外加有點咬牙切齒地說,「相公,我在這兒照顧婆婆,你去看著傘坊的事吧。」
「就你?」魯定風有些不信地看著她,到不是他不信任她,只是就憑官雲裳能應付魯來銀那老頭子嗎?
官雲裳翻了翻白眼,暗暗用力勒著他的脖子,她面帶微笑,小聲地威脅道,「少廢話,快去。要是氣死我姨媽,我跟你沒完。」
「去,我這就去。」魯定風側著目,退了一步。趕緊一扭頭,溜了。
官雲裳拍了拍手,露出抹得意的笑。這臭痞子,太好擺平了。她轉過頭,提起股勇氣,再次走進葉靈鳳的院子,這次,她要對付的是痞子他爹。
這會兒魯定風也是面帶微笑,他拍了拍手,暗笑著,看來跟聰明的丈母娘合作是明智的。丈母娘出馬,一個頂八,只是聊了幾句,這個傻呆呆的官福兒就乖乖跟他合作了。
「喔哈哈哈~~」魯定風得意地晃出門。他沒注意,在院牆邊,一個人正沉著臉,捂著通紅的鼻子縮回腦袋。風雲醞釀也只是一瞬間,又何況是人與人間的較量。
且說官雲裳走回院里,魯來銀遠遠地看著她就是一副笑臉。只是那笑著實讓官雲裳心里發毛。她想象不到,這個一臉和善的胖臉昨天是怎麼對付葉靈鳳的。她那樣的人,曾經也是健健康康的,怎麼會這麼年輕就一身的疾病。結合著母親告訴她的八卦,加上魯定風對父親的態度,她已經可以肯定,這是多年家庭暴力種下的苦果。
「兒媳婦。」一見官雲裳過來,魯來銀熱情的打著招呼,還和一干親戚介紹起來,「來,過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兒媳婦福兒,官家的小姐,大家應該認識的吧。」
眾人配合著說,認得認得。
魯來銀得意地仰著胖臉,說道,「我那兒子別的不成,不過這媳婦挑得不錯。以後總算有人能管管他了。」
眾客呵呵笑著,不接話。
魯來銀晃著下巴上的胖肉,說道,「兒媳婦啊,不只我那兒子得你官。咱魯家里面這些帳,你也該早點接手了。」
又管帳,官雲裳一听這個,還真有些受寵若驚。她何德何能,這公公怎麼這麼器重她啊,該不是個坑吧。她記得上次說這事的時候,文允述給她打個眼色,讓她別應。這次魯來銀又在眾人面前提起,她若直接不答應,似乎很不給公公面子,以後要是把家庭暴力延伸到她身上,那她可怎麼辦啊。
她正猶豫著,瞧見文允述捂著鼻子,打著噴嚏走進院里。他耷拉著腦袋,那模樣應該是感冒了。官雲裳稍稍有些自責,她正想低頭掩飾自己的關心。猛然看到文允述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偷偷打了個手勢指著葉靈鳳的屋子。
官雲裳一時沒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搖頭肯定是讓她別接魯家的帳,那指著葉靈鳳的屋子是什麼意思?讓她躲進屋里,還是指讓她參考她婆婆的下場?官雲裳一時沒明白。
不過,這種時候,文允述仍給她建議,起碼說明他對她的關照還是沒減的。可是,到底什麼意思呢?
就听魯來銀在耳邊催促著,「兒媳婦,你看這事兒怎麼樣啊。你二嬸年紀也大了,老讓她操心宅子里的事,也不好。要不你今天就去帳房里接帳吧。」
「這……」官雲裳猶豫著,在她猶豫找借口的時候。眾人都很奇怪地用一種近乎殷切的目光緊緊盯著她。這讓官雲裳心里發毛,更想不出借口。
這會兒有人等不及在那兒勸著,「定風媳婦啊,難得你公公這麼看得起你,你就答應了吧。」
「就是啊。你是長媳,接魯宅里的帳那是遲早的事。早些更好啊。」
「我……」官雲裳硬著頭皮猶豫著,她實在承不起這些人的殷切。
「啊啾——」文允述一聲巨響的噴嚏打散了大家殷切的目光。
官雲裳一個激靈,突然說道,「謝謝公公厚愛,只是現在婆婆身體不好。我想抽些時間多照顧她老人家,那管帳的事兒還是等婆婆病好些後,再說吧。」
「這個……」魯來銀皺起了眉頭,半天才應了句,「唉,既然這樣,那過些日子再說吧。」這位笑面虎似乎有些生氣,垮著臉,背手走出院里。一群客人也唏噓著跟了上去。
文允述走在最後,偷偷伸出大拇指,給她比了個手勢。似乎是在夸她。官雲裳看著他那熟悉的和善表情,不由自主想上前,想跟他多說幾句,那麼多人在那兒,他們哪又有機會,哪怕是說句話的機會。
文允述也瞧出她的意思,暗暗搖了搖頭,無聲說了兩個字。
官雲裳看他的口型,一時沒明白。
文允述瞧了瞧左右,忙做了個翻書的手勢。
「書房?」官雲裳猛然明白過來,她暗暗地點了點頭,轉身進了葉靈鳳屋里。她捂著胸口,卻掩不住劇烈的心跳。她在干什麼,怎麼像是在**一樣。
唉,真是天意弄人啊。
不過,無論如何,她也得去一趟,她得珍惜機會。她和文允述之間,似乎永遠是這樣,幼時在父母眼皮底下偷偷來往,如今又是在魯家一干人,眼皮底下偷偷幽會。唉,躲不開的定律,難道這就是命運嗎?哪天真得找個看相的先生批下命去。
她正想著,冷不丁撞上正出門的弦兒。兩人相撞,別的不說,到是嘩啦啦地碎了一地東西。還蓬蓬升起一陣煙塵。官雲裳被那灰嗆得直咳。好不容易才在凝香的攙扶下爬了起來,她低頭一看,那灰蓬蓬的東西像是什麼藥粉,迷漫著股子難聞的氣味。弦兒摔了藥瓶子,嚇得拼命似地劃拉著爪子想把地上的藥粉撿起來。
凝香瞧了,罵了句,「別撿了,這藥都沾了灰土。還怎麼用啊。」
弦兒急得直哭,「那怎麼辦?這藥可是少爺好不容易托人從雲南帶過來的。听說很貴的。我賠也賠不起啊。」
官雲裳听了醮了點藥粉聞了聞,這藥的氣味有些熟悉。雲南?對了。官雲裳猛然想起雲南白藥來。這莫非是雲南白藥。
官雲裳立時想到另一個問題,雲南白藥是化瘀止血的。弦兒這時候拿這藥出來,莫非……
官雲裳顧不得地上掃藥的弦兒,徑直掀簾沖到病床邊。葉靈鳳仍是雙目緊閉,只是一只胳膊露在被外,她白皙手腕上有幾道明顯的血痕。上面散著一層細細的白色藥沫。官雲裳頓時瞪大了雙眼,她沒有驗傷的本事,可是電視劇看得多了也知道。那幾條血痕連著淤痕繞著手腕一圈。十分像是被過力捆綁後,留下的傷痕。
官雲裳顫抖著慢慢走了過去,或許是她太過脆弱,或許她心底里當這表姨是母親般的親近。看著這麼柔弱的人被折騰成這樣。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最近天天跑醫院,唉,要命的年底啊。沒一個事安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