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葉靈鳳病倒的那天下午,魯家來了場家庭大會,這趟是魯老太太特地組織的。她當初答應魯定風,等他成親後,就可以開始接手魯家的生意。這回大家長魯來銀也回來了。也是該談這事的時候了。
毫無疑問,魯定風選了葉家傘坊。魯家大小生意無數,這傘坊一直是最魯家里最不受重視的產業。魯來銀從來不管傘坊,沒資金投入,也不等著收回錢來。
魯定風突然說起要接傘坊時,魯來銀是想了半天,才想起,魯家里還有這麼一分不起眼的產業。老爺子笑了笑,說道,「你喜歡那就接吧。做得好,我也放心把魯家的祖產交給你了。只是做不好的話……」魯來銀哼哼了兩聲沒說下去。
魯定風依舊是嬉皮笑臉地應著,只是暗暗地開始了新一輪的較勁。
萬事開頭難,做生意,最難的也是這開頭。魯定風想重開傘坊,挪了錢,借了債,牽線搭橋,步步都做齊了。這些是在魯來銀回來之前,他就暗下開始準備的。只是硬件設備差不多了,軟件配備上出了些問題。
葉家傘坊原來有大師傅穆.三撐著,在技術這方面一直沒什麼問題。可穆三一死,葉家傘坊的老人們走的走,散的散。魯定風雖是費盡力氣,尋回一些人來。可這些人不是老弱病殘,就是沒什麼本事。真有本事的那些,不是去了別家傘坊,就是出門謀生去了。
魯定風廢盡精力,好不容易找回.來幾個。也算他運道好。這些人念著葉家舊主的恩情,一只說魯定風要重開傘坊,這些人都是二話不說,放下手中的活計,跟著魯定風回來了。
人力、物力、關系全準備齊了,魯.定風挑了吉日正準備著開張。這吉日正好就是魯家大會後的一天。這天一早,他請了親戚朋友,熱熱鬧鬧地擺了豬頭,放了鞭炮,準備著祭神祈福。葉家的傘坊也算是老字號,這趟重新開張幾乎驚動了半城人。前來道賀看熱鬧的人,把作坊里面圍了三圈。
魯定風也是喜氣洋洋,他正想著,讓人把他娘親、媳.婦一同請來看熱鬧,下面的人突然來報,請來的那幾個師傅全卷著鋪蓋走了。
他這邊可是正準備開張的。這些人一齊離開。這擺.明是拆他台子。魯定風趕緊派人暗下查了一下,原來這些師傅一齊去了城里新開的另一家傘坊。對方開了三倍工錢,輕而易舉地挖了牆角。同行如仇敵,可是這家傘坊沒必要專挖魯定風的牆角。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搞鬼。
正這會兒,魯來銀剛巧帶著人過來道喜。一听說.這情況,魯來銀的胖臉上蕩出笑容。魯定風瞧著父親那模樣,暗暗咬牙,葉家作坊就是被他毀的。這次,怕也是出他之手。他吃了暗虧一時無處發作,他看著油呼呼的豬頭,看著眾人由嬉變為嘲笑。他只能打斷牙往肚里吞。
佟家兄妹這趟.也一齊過來了,本是壓陣兼道賀。卻遇上這般情況。佟學光擦著眼鏡,暗暗觀察,他是商場的好人,這翻動靜瞞不了他的眼,佟家妹妹看魯定風失了面子,忙搖著哥哥的手臂,要他想辦法幫魯定風。
佟學光瞧這狀況,已沒辦法補救,只得幫著先送走賓客。魯定風頭次大張旗鼓做生意,卻被人悶了一棍子,不只臉面全失,這生意怕也難以繼續。好好一個作坊,因為沒人而變成空殼。魯定風看著零落的作坊,心里一腔熱血猛地落入冰窖般。悶得他直咯血。
寒風輕掃著地上的鞭炮紅紙,那未消散的硝煙味融在雪花之中,慢慢覆蓋著作坊的屋頂。魯定風咬著牙,一眼不吭地看著,看著地上零亂的腳印,看著嶄新的牌匾,看著四周這充斥著嘲笑聲的一切。
佟家兄妹瞧他的模樣有些擔心,佟家妹妹推了推自己的哥哥,催促著讓他上前相勸。佟學光嘆了口氣,男人不像女人,失敗還需要靠著別人的肩膀哭。他們這種時候更需要的是一個的清靜。次等男人會用清靜來當逃避。優等男人會在清靜之時想通許更多的事,從而變得成熟。
可這些話,佟學光和自家妹妹解釋不通。在妹妹不停的催促下。佟學光只得上前勸他,他拍著魯定風的肩膀勸道,「兄弟,別太難過。這事還能挽回的。」
魯定風看著空中的雪花,迷茫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挽回?」
佟學光見他打擊如此之大,也有些擔心。他勸道,「是啊,沒事的,要不我幫你找一批傘匠吧。瀘州全是紙傘作坊,從別家挖一批過來,也不是難事。」
「嗯……」魯定風伸手,接著空中飄舞的雪花,平靜說道,「不用了。過些時候再說吧。我得先了解敵人。」
「這?」佟學光看著魯定風,他因擔憂而皺起的雙眉漸漸展開,他拍了拍魯定風的肩膀,笑道,「果然是我兄弟。」
魯定風跟著笑了笑,只是暗暗地他捏起了雙拳。面上可以笑,心里卻不能放松了。真正的游戲才剛開始。
且說這邊,官雲裳忙完魯家大會,又忙起葉靈鳳的事。一時間是忙得焦頭爛額的,也沒個時間去書房。好在文允述那邊也是忙得不停,兩人眼神交會間也是明白了各自的難處,官雲裳「踫巧」在路上遇上他時,小聲說了句,「明天中午十二點。」
當時文允述身後跟著兩人跟班,他們雖是只清了官雲裳說的什麼,可是壓根不明白這個「中午十二點」是什麼意思。
小葉子跟著官雲裳身後,也是眨巴著眼,半天沒想明白。她知道,小姐很喜歡玩些暗號之類的東西。這個什麼十二點肯定是她和文少爺之間的暗號。可是瞧文允述低著頭擦身而過,那模樣像是全然沒听到般。小葉子捏著衣角,低著頭老實跟上。她看著眼前的背影,暗暗嘆氣,唉,她家的小姐啊,壓根就是一妖精。
官雲裳既答應了要照顧婆婆,便一點也不怠慢。她雖急于想見文允述,可是空下來的時間里,她想得更多的卻是如何真正的保護她的表姨,她現在的婆婆。在她的旁敲側擊之下,她從凝香和弦兒那兒打听到。昨日里,魯來銀到葉靈鳳院里,他一進院先遣退了兩個丫鬟。等魯來銀出來時,叫回那兩丫鬟時,葉靈鳳已經暈倒了。
她身上的傷痕便是在那段時間里產生的。官雲裳想了想,魯來銀應該是在對葉靈鳳逼供。審了一個夜上,直到葉靈鳳暈倒,才放過她,問的什麼她一時想不到,也有可能是關于魯定風的身世吧。只是不管為的什麼,如此對待一個柔弱女子,那家伙簡直是禽獸不如。
官雲裳想來就生氣,她真希望自己變成俠女什麼的,把魯來銀那家伙打成豬頭,讓他明白,折磨別人的有多痛。當然想歸想,她重生過來,壓根全無異能,也只有自己在腦中YY了。
次日正是魯定風傘坊開張的日子,魯宅里的人大多去看熱鬧了。這也正給了她出去幽會的機會。這天中午,她服侍婆婆吃完藥。待她平穩睡下,就獨自一人出了小院。奔著書房去了。魯家地形雜,她就對著事先畫好的地形圖找到了書房。
魯家這擺設用的書房做得不大,里面的書到不少,幾排的書架很有利的遮擋了外面人的視線。官雲裳進到書房里,她捂著胸口,壓制著越來越快的心跳。
書房徑里,一個白衣身影是那般的熟悉,牽動了她萬般心緒。官雲裳輕輕嘆了口中氣,看著文允述,卻是千言萬語的說不出口。
「福兒。」輕輕的一聲呼喚一如從前,不帶怨恨,反含著一如從前的溫情。
官雲裳扶著書架,與他保持著幾步的距離。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解釋,傾訴自己的無奈?現在做這些還有意義嗎?
「你瘦了。」文允述輕聲說著,目光里有擔憂,有關心。為何他也只字不提呢?難道他也認為過去的一切,不需要解釋。過往的一切,也無需挽回了嗎?官雲裳剛才還震著耳膜的心跳,一時間漸漸平息。
她小聲問道,「我還需要解釋嗎?」。
文允述輕輕搖了搖頭,「我明白的,只是,你能給我些時間嗎?」。
官雲裳愣了一下,這話不是該她說嗎?
文允述慢慢走近,執著她的手,輕聲說道,「那天你問我,是否還相信你。現在我告訴你,我相信,永遠的相信。所以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相信你,相信我們曾經的誓言,曾經以至以後的感情。所以,福兒,請你也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里。福兒,這次換我問你,你能相信我嗎?」。
文允述的一番話,讓事件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鬧了半天,原來不是文允述不相信她,不再要她。而他有事,他願意帶她走。只是,他有什麼事呢?官雲裳想著,張口問道,「你到底……」
文允述按著她的唇,輕輕說道,「別問,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可是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