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琴的是個男子,面前擺著一架精雕細琢的上好古箏。香爐中燻出的裊裊輕煙眷戀地環繞在他身邊,他寬大的袖袍垂到黑漆琴幾上,就像流散開來的藍色水幕。男子縴細修長的手指按在琴弦上,熟練地輕摞細挑,絕妙的琴音緩緩相送而出。
韓冰兒站在屏風後,費力地喘著氣,腦子也慢慢恢復了清醒。那張臉,那個裝束,那種氣質,天下沒有第二個人會有。她不會認錯的︰他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愛得死去活來的人。
眉心一點朱砂,紅得似火;勝雪的肌膚,白得如荼。這一紅一白之間,是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傾國傾城,風華絕代。一曲終了,他睜開閉著的眼,魅惑的鳳眼如絲,饒他只是隨意地流轉著眼波,也會讓人彌足深陷無法自拔。
這絕不是危言聳听,看看周遭的情況便一目了然了。離他幾步之遙的一個小丫鬟手里端著一碗藥,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光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大大的杏眼連眨都舍不得眨。那藥,估計已經涼得失去藥效了吧。
就連門外正在打掃的兩個家丁,也是直盯著他瞧,手上的抹布貼在門檔上就不移了,也不知道是否堅持久了就能瞧出朵花來,總之他們失神的模樣看著實在可笑。
花鏡夜,好一個絕世的美男子,果然不負他「天下第一」的稱號!難怪「韓冰兒」第一眼見到他便把整顆心都送出去了,任他踩任他踏,卻還是犯賤地收不回來。
「咳咳……」韓冰兒清了清嗓子引起眾人的注意,那個還在發呆的丫鬟被已經回過神的其中一個家丁拿手肘狠狠地捅了捅,總算如夢初醒般地東張西望起來,看見斜靠著屏風臉色蒼白的大小姐,她嚇得低叫了一聲,臉一陣青一陣紅,硬著頭皮就想把藥端上去,卻被韓冰兒用一個手勢制止住了。
幾個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大小姐和她目不轉楮地盯著的同樣緘默不言的花少爺,不知為何渾身的冷汗就不可控制地冒了出來。
「花少爺,二小姐吩咐奴婢請您過去。」在著膠著的當口,外頭卻走進來另一個丫鬟,嬌小玲瓏的,模樣很是伶俐,雙丫髫更是顯得她俏皮可愛,不過她眼中那股盛氣凌人韓冰兒不喜歡。大搖大擺地在主子面前擺譜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不行禮甚至可以說是目中無人,看來從前的她給了這群下人太多放肆的機會了,不過細細一想事實似乎正是如此哪。
「我知道了,隨後便去。」這把聲音,真是無論听幾次都不會厭倦。花鏡夜站起身,原本靜止的黑發輕輕地動了動,滑落到他的胸前,貼在精致的鎖骨上,簡直就像是流動的景色。撩高珠簾,他緩緩地走了出來,視線不知朝向何處,卻讓兩個丫鬟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韓冰兒實在想不明白,他來此靜坐著彈一首曲子,然後一句話也不留就要離開,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的琴不要了?」嗓子雖說還有些啞,但她還是逞強開口了,無論是下人們也好還是她的未婚夫婿也好,都令她氣血不順,不借機發泄一下,恐怕再強大的核力都阻止不了她的暴斃而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基地里去了。
「大小姐,二小姐可是等著的,她的耐心一向不好。您就別霸著花少爺了。」說完她還低下頭掩著唇笑了笑,聲音倒不小,又像是調笑又像是嘲笑。
唉,看來要一下子建立起威信,是很困難的啊。不過更讓她無奈的還在後面,只听花鏡夜淡淡地說了一句︰「在此彈了‘听江’,也著實是髒了它。我不想要了,隨你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