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四野無人。
偶有兩點磷火幽幽飄過,慘綠色的光卻洋溢著一股淡淡的柔和。
听不見昆蟲的低吟和野獸的嗥叫,除了那仿佛是永不停歇的馬蹄聲,周圍一片安逸而廣闊的靜謐,深深潛入每一個人的心里。
駕車的護衛們謹遵二主子的命令,不分晝夜地趕著路,沿途從未停下休整過。
人累了就打個小盹,而且小姐們和少爺皆是在馬車內休息的。馬死了就去驛站重新買一匹,干糧和水都儲備得很充足。說起來,其實也根本沒有歇息的必要。
韓冰兒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抬手抹了抹眼楮。冷不防地卷起了一陣風,嗖嗖地亂鑽著,她鼻頭猝然發癢,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好冷……手指頻頻摩擦著人中處,她縮了縮脖子,緊緊環抱住手臂,卻還是止不住地發著抖。
「阿嚏——」
又來!
韓冰兒干脆捂住了鼻子,狠狠吸了吸,而後又不禁扭過頭朝重隱投去可憐兮兮的一瞥,誰知對方依舊無動于衷地悠閑坐著,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馬鞭。
韓冰兒失望地閉上了眼。雖然不指望他月兌下外袍添在自己身上,但好歹也開口關心她一下,哪怕只言片語也好啊!
「小姐……」
「怎麼?」她回過神,側頭便見隨風捧著一件毛絨絨的斗篷遞到了她的面前,柔聲說著,「夜涼如水,小姐要是執意呆在外頭,須得穿得暖和些才是。」
韓冰兒會意頷首,古怪地笑了一笑,伸手接過。
不是沒看到縮在角落的容寂汐拙劣地探頭探腦的小動作,那滿臉的期待,又緊緊咬著下唇忍住不出聲的難耐,別提多惹人發笑了。
隨風完成了容寂汐的托付,欣喜地退了回去。
韓冰兒披上斗篷,系好,暖意一下子襲遍全身。
她頭腦一熱,膽子也莫明大了起來。猛地貼近重隱,緊緊抱住他的手臂,整個人軟軟地靠了上去,嘴里還念念有詞,「恩,這樣子就更暖了。」
「你發什麼瘋?走開。」重隱滿臉的嫌棄,肩膀聳動,毫不留情地撞上她的頭。
「你不願意就盡管推開我,我累極了,想睡覺。」
「……」重隱氣得頭頂生煙,額頭上青筋都爆了出來,拳頭緊握連骨縫處都在 嚓作響,卻愣是沒把軟泥一樣的韓冰兒甩出去。
她雙眼緊閉,甜甜一笑,蹭了蹭重隱的臂膀,臉埋在柔軟的風帽里,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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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三天三夜的路,到達棲霞縣境內已是第四日的黃昏。晚霞烈紅,彌散在天際,卷著綿軟的白雲,不停地翻滾、蔓延。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簇簇形狀各異的火苗在高空中燃燒,壯麗而絕美。
韓冰兒是被人推醒的。
對方用了好大的力,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她不願睜開眼楮,只換了個姿勢,懶洋洋道,「別吵,讓我再睡會。到了茶莊再叫我。」
恩,這「床」真舒服……她愜意地咂著嘴,上半身卻冷不丁地因懸空而往前栽去。所有的瞌睡蟲頓時逃得無影無蹤,韓冰兒急急穩住重心,腦袋卻還是磕上了膝蓋骨,好大一聲響。
她齜著牙,不住地揉著額頭。斜了罪魁禍首一眼,她呼呼地吐出兩口氣,憤憤地嘟著唇。
重隱拍了拍一直被某人枕著的肩頭,無謂地朝她揚了揚下巴作為回敬,面無表情道,「到了。」
「恩?」
韓冰兒回過頭,眼前的深棕色大門氣派十足,兩座巨大的石獅分別立在左右,門匾上金色的「茶莊」二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