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隱……」她仰起頭,臉頰上還帶著兩道黑乎乎的灰塵,煞是狼狽。
這一摔真是極狠極痛,她頻頻地抽著冷氣,咬牙將申吟逼了回去。不想裝柔弱來博同情,她強撐起上身,堆起一個笑,無奈道︰「說了讓你等一下了。」
「你做什麼?」重隱皺眉,臉上一團濃重的黑氣,「松手!」兩個字咬得又狠又絕。
「我不要。除非你好好听我說話。」韓冰兒賴在冰涼的地上,豁出去了似的對他死纏爛打。
重隱的視線猶如鋒利的兩把劍,隨時能將她戳穿,他長臂一伸,撈起她,一個用勁,直接將她扔回了床榻上。
「唔——」她吃痛地哼哼,滾了兩滾之後才停了下來,模著受害最深的後腰,心頭卻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甜蜜。
韓冰兒低下頭,莫明地就笑出了聲,小聲嘀咕道︰「總是這麼別扭,想讓我躺回去,直說就好了嘛!」
重隱的耳力連敏銳的豹子都自嘆弗如,想听不到她的自言自語都難,當即眉頭一掛,正欲發作,卻不料韓冰兒笑得比花還嬌,大喊著他的名,沒臉沒皮的直直撲進了他的懷中。
這還不夠,兩條細細的胳膊電光火石間便環住了他的腰身,明明都瘦得沒幾兩肉了,卻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到底發什麼瘋?非要受罵挨打才甘心?」重隱緊緊揪起她褻衣的領口,冷冰冰地威脅。
韓冰兒整張臉埋在他的胸前,輕輕蹭了兩下。重隱身上沒有絲毫的血腥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具體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是讓她心神往之的味道。她闔上眼,聲音悶悶的︰「我很怕你就這麼走掉,真的很怕。」
重隱沒說話,只靜靜听著,手上的力道卻于不知不覺之間松了下來。
「要是我再沉默下去,要是我再不主動點纏住你,你就會離我越來越遠了……」
「……」
韓冰兒死命地往里又鑽了一分,像只貪戀主人體溫的小貓,輕聲嗚咽著,雙手交握,扣得更緊了些。
重隱垂下頭看著她一直顫動著的肩頭,高高築起的理智頃刻間崩塌,他抬起手,緩緩移近她縴細的腰肢。
「我喜歡你啊……」
重隱身形一滯,手倏然僵住,在離她僅僅兩寸之地,猛地停了下來。
「我喜歡你!不管今後你是對我視而不見也好,不理不睬也罷,我都不會後悔今日說了這番話。是,我承認我不夠專一,無法全心全意只愛你一個!我不想騙你,我心里確實還有其他人,但是,我是真的離不開你。」
一氣呵成說到最後,她猛地抽離開他的胸膛,跪著直起身子,真摯的視線撞進他波瀾不驚的眼窩里,一字一頓重復道,「我,離不開你。」
她看著重隱晶亮的黑色瞳仁里映出自己的模樣,極度的惴惴不安,同時又情意綿綿。心底不禁一陣感嘆,那個叱 科學界居高臨下睥睨一切的鐵血女強人,竟會嬗變成現在這副如同小女兒一般柔情似水的姿態。這要是被基地里的下屬們看到,一定嚇得他們連眼珠子都飛出來!
別說他們了,就連她自己,都還是隱約地有些不敢相信。或許,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愛情的威力吧……
「殺手門的門規——只動手。」重隱的聲音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幽幽飄來,他精致的喉結艱澀滑動了一下,「絕不動感情。」
簡單不過的四個字,散在空氣中,瞬間便了無痕跡。韓冰兒只覺滿滿一大桶冰水從頭頂「嘩」地澆下,單薄的衣衫透濕,冰渣子掉了她滿身,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在融化,剝奪著她僅剩不多的熱度。她的眼楮里頓時失了神采,灰敗不堪。
啊~其實也沒必要這麼失望的呀……你早該預料到他會拒絕的。說起來,本來就是胡亂捅破這層窗戶紙的你不對,真是自作自受!
「但是,你是個例外。」
听,他都說了你是例外了……韓冰兒根本沒心情再去消化他說此話的意思,權當是施舍的安慰,只自嘲一笑,附和著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等等!她是不是听漏了什麼?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
重隱沉吟良久,最終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妥協地嘆了口氣,大赦天下一般地宣之于口,「你不離,我亦不棄。」
殊不知他這決定性的一句話,差點讓韓冰兒那顆飽含失落的心髒從口中跳出來!
「誒?你說……什麼?」這簡直就是豁然開朗絕處逢生啊!一個沒有經歷過被從深淵中拉起的人是絕不可能體味到她此刻的狂喜的。韓冰兒興奮地湊近,重新八爪魚似的抱住了他,屏住一口氣,小心確認著,「真的?是真的吧?我是不是听錯了?」
重隱頗無奈地望著歡欣雀躍得像只靈猴似的韓冰兒,笑容不知不覺間爬上了唇角,他輕輕地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眉目中含著一絲誘惑,下顎張揚地抬高,似是在邀請︰「讓你親一下?」
韓冰兒哪里見過笑得這般溫柔生動的重隱,目光膠著紋絲不動,當即傻兮兮地愣住了。她悄悄瞥了一眼他泛著水汽,飽滿而潤紅的唇線,默默地吞下一口唾沫。
「不是口口聲
聲地說喜歡我麼?」重隱微微偏過頭,輕斂星眸,冷意刺破空氣襲來,「恩?不敢?」
赤、果果的挑釁。他又開始小看自己!
雙臂纏上他的脖子,松松勾住,猛地將他扯向自己,兩人的臉一下子離得極近,彼此的呼吸交錯,美輪美奐。
啊,她愛的人也愛她,就在她眼前,觸手可及。光是這麼想著,便覺得幸福無比。
只是,才剛剛確定了各自的心意,韓冰兒也不想太過火,畢竟重隱一向很反感被人觸踫,而且……親熱這檔子事來日方長不是,她還是循序漸進的好。
重隱望著朝自己臉頰慢慢湊近的韓冰兒,一副不甘心到極點卻還裝得很善解人意的模樣,頓覺好笑,挑眉反問道︰「你確定要選這里?」
她猛地剎住了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盯著重隱,驚疑著低喊︰「喂喂,你別老是說這種讓人誤解的話行不行!明明很煩我踫你的,我要是真的吻上……」
「你的唇」三字還未出口,她的唇卻反被擒住。重隱蜜色的柔亮肌膚,瀲灩逼人的雙眸,輕輕顫動的羽睫,無一不蠶食著她的思緒。
再沒必要有所言語。
她攀住他的肩,閉上眼,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