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連空氣都被冷凝了,詭異的對峙氛圍讓一站一坐的兩人一時無話,他們只是安靜地看著對方,卻是連眼楮都沒有眨動一下。
韓冰兒不懂,他那可怕的獨佔欲,究竟從何而來。听他的口吻,就仿佛她欠了他許多似的,明明騙她的人是他,傷她的人是他,逼她要逃的人,也是他。
火烈標志性的一襲紅衣,純粹的赤色,比血還要烈,光是看著,便讓她的眼疼得發慌。手上、還有脖子上掛著的飾物依舊未變,貼著他雪白的膚色,養眼非常。他仍舊是那個耀眼無雙、詭譎邪魅的魔教教主,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息,駭得她喉頭一陣腥甜,硬逼著才將沖上來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不要裝啞巴,說話,你給我說話!」火烈突然開口吼道,水藍色的鏈子影影綽綽之中晃了一下,韓冰兒還沒反應過來,床邊上的那張矮椅電光火石之間被揮得粉碎。
木片嘩啦啦掉了一地,韓冰兒倒是不害怕他倏然發狂的模樣,她只是納悶,他不過是和自己對視了兩眼罷了,竟會莫名其妙地發這般大的火,當真奇怪。
「你想讓我說什麼?」雖然那口血沒有涌出來,但韓冰兒還是下意識地揩了揩嘴角,她蒼白笑問道,「說我會乖乖听話?還是求你放過我?你會听我的?咳咳,咳——」
岔氣了……
她暗罵著自己的無能,別過臉,躲過他越發深沉的視線。不知怎的,她就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狼狽軟弱的樣子。或許,是她的本能深知,他不會是她可以依靠的那個人吧。
火烈更加地煩躁,又踢飛了一把椅子,只是臉上掛著的邪氣的笑容還是沒有消下去,面色陰鷙得可以,就好像在刻意強迫地做出毫不在意甚至冷漠視之的態度來,他大步一跨邁到韓冰兒身邊,一把捏住她的肩頭,手指弓起,緊緊鎖住了她的關節,且漸漸地加大力道嗝。
「唔——」盡管極力忍耐,嘴唇都咬破了,韓冰兒眉頭堆在一處,還是讓一個吃痛的單音溢出了口。
火烈眯起眼楮,緩緩地將頭壓低,他噴出的氣息噴在韓冰兒在外的頸項上,那股極其危險的熱流沿著肌膚的紋理一路向下,激得她寒毛直豎,百般掙扎,但她那點力氣根本就沒被放在眼里,撼不動他分毫。
「很痛,是不是?」他幽幽問出一句,迅速點住了韓冰兒傷處附近的幾個穴位,她低叫一聲,失力地跌在了床上,心髒像是被人生生剖出來了一般,筋脈和血管被砍斷,霎時間血肉模糊,她艱難地從被褥中支起腦袋,大口大口地吐息,就那麼一彈指,全身上下都浮起了一層冷汗,尤其是額頭,汗珠大得與眼淚無異。
「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會對你手下留情?」火烈一腳踩上床的邊沿,扯過她的頭發,將她整個人拎到自己身前,以便他接下來說的話能夠一字不落地,清清楚楚地落入她的耳朵,「不要忘記了,在茶莊的時候我之所以對你百般呵護,是因為對你有所圖。但是,現在……別以為我還會稀罕你的至陰之體!我身邊的女子,個個比你干淨!」
說罷,火烈便將她重新丟了回去,用的氣力實在太大,她脆弱的身軀上下起伏了多次,弄得床板吱呀作響,似乎隨時都會裂開。韓冰兒的眼楮被汗濕的發擋住,她的手臂彎著,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動,似是要在絕處覓出一條生路來。
沒有人看見,火烈的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疼,那樣濃烈,那樣迫切,卻很快被盛怒取而代之。他憤憤地收回不受控制而伸出的作勢要扶起她的手,猛然一個回身,「 ——」又是一張無辜的梨花椅壽終正寢閘。
听著火烈氣急敗壞離開的腳步聲,韓冰兒在鈍痛之中咬緊牙關,笑意絕冷美艷︰你又能好得到哪里去?我身邊的男子,也個個比你干淨得多!
韓冰兒捏緊拳頭,負氣地捶打著身下的軟床,她將積了好久的血吐出,然後,忍著劇痛坐直身子,開始運功調息。
她要盡快康復,她不能任人擺布,她一定要逃離這個鬼地方!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同火烈此生不復相見,或許只有這樣,她才能忘記他,徹底與否,痛徹心扉與否,都由得它去,只要不再見到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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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靠在牆上閉目養神,听到動靜,他換了一只腳抵住牆根,不帶起伏的聲音就像是一大盆透涼刺骨的冷水,沒有任何提醒地便從火烈的頭頂澆下︰「既然恨她入骨,又何必以秘法打通她體內淤積的血塊,多此一舉。」
左護法說的話一向不怎麼中听,火烈也每每是左耳進右耳出的,但這一次,他沒法裝作听不見。本來都已經走得挺遠了,他又不厭其煩地折了回來,冷冷道,「將人關到水牢去,現在。」
刻意咬重的後兩個字像是在警告他不要再胡言亂語一般。
「是。」
「傳令,宮中任何人都可以好好歡迎一下這位新客人。」
季雲抱著拳,抬頭望了他一眼,果然他又清了清嗓子,補充道,「給我看著她,該稟報的,事無巨細,我全都要知道。」
季雲垂頭領命,心想可真夠矛盾的,這兩句話的深意不就是說,既要讓她吃苦頭,又不能讓她受太大的侮辱,否則,受罰的可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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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幾天了?
韓冰兒攏了攏凌亂的發,回頭望了一眼地牢的牆面上她刻出的三道白線。她的內傷在一點點地恢復,可是皮肉傷卻在一天天地增多。
最無力的是,她沒有辦法反抗。每當受折磨的時候,季雲總會事先封住她的內力,守在一旁看著她的身體日復一日地再沒有一塊好地。
在濕氣彌漫的水牢中,身上的那些帶血的傷口惡化得很快,有的是好不容易結了痂,又被慘痛地撕裂,有的甚至化了膿,像是一朵朵惡毒的花,蠶食著她的生命。每日卻還是有人會‘大駕光臨’,賞她一頓鞭子,或是賜她一陣亂棍,樂此不疲。
听,腳步聲又近了,她埋頭苦笑,無奈地長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