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當時。
「我能夠活下去嗎？」
我是這樣的問的。
結果它一本正經的回答。
「這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完全沒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一樣，它說話總是這樣毫不留情。
不過，听到這個答案我反而安心的笑了出來。就算全世界都在重復著背叛與欺瞞，可它也不會變化吧。就像是冰冷的機器，又像是最完美的答卷。它就是給我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感覺。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感知到它的存在？連這點都已經忘了。
到現在為止，它已經是我完全不能分割的一部分了吧？不過就算是身為級笨蛋的我也知道，我之所以落到了這種地步，也是它的原因。
「那麼你要怎麼做？」
听我這麼一說，它很干脆的回答。
「什麼也不做。」
「什麼也不做？」
「對，什麼也不做。」
所謂的「它」具體來說就是看不見的靈體。
老實說，自從遇到它之後，它的樣子我一次也沒有見過。它到底是什麼樣的我也並不知道。我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和它溝通而已。然而光是這樣的能力就已經足夠夸張了，夸張到周圍的人都恐懼的遠離我，夸張到父母都能夠在我面前毫不猶豫的討論著將我送進精神病院。
沒錯，它是只有我能夠感知到，也只有我才能夠和它溝通。
它對我的幫助為零——換句話說，它除了能夠和我說說話之外，一無是處。但光是這樣對我來說就足夠了，畢竟我就是這樣一個自閉的人啊。
「那——你要怎麼辦？」
我這麼問著，然後它說出了一個令人驚悚的答案。
「等你死後，引渡你。」
「啊，認識了你這麼長時間，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就是死神啊。」
我笑著如此說道。
可它卻一如既往的用一本正經的聲音回答。
「只是兼職。」
「兼職嗎……了不起的兼職呢。」
這次它沒有回應我的調侃。
我也感到了意識的消散。該怎麼說呢？這確實是一個奇異的感覺，就像是靈魂即將月兌離身體一般的升華感覺。要一個比喻的話，那就是從水下面竄了出來，那一瞬間獲得的暢快的呼吸與身體放松。
沉浸在這感覺中的我，感覺不到它對我接下來的話也是當然的吧。
可出乎想象的。就算在這種時候，它還是能夠與我進行對話。
第一句就是讓我想笑的問題。
「你不會後悔嗎？」
「當然後悔啊——這可是明擺的事情啊。」
我並沒有說那些帥氣的話，也並沒有隱瞞我的想法。很干脆利索的將自己的抱怨說了出來。
「與你定下那什麼契約，免費當你的‘食物’，然後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不但周圍的人將我當成重度妄想癥患者，就算是我的家人也將我送進了精神病院。啊啊啊，只要一想到會在這精神病院的床上死去，就感到了一陣火大。」
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持著快到極限的我如此暢快的說出如此之多的話？
這就是回光返照的感覺麼？抽空我半認真的這樣想著。
「可是，該怎麼說呢。就算是這樣如果時間再倒退一次的話，我也會平靜的接受你吧。畢竟，遇到了如此靈異的事情，無論怎樣都想要試試啊——那不為人知的世界另一邊。結果雖然會淒慘，但總比後悔放棄了這次機會來的更好吧。」
我吐露出了真心。
這是渴望著遇到不同于「常識」的我真實的想法。
沒什麼好奇怪吧。
不管怎麼說，那時的我也只不過初中生而已。向往著能力、靈異之類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了它，會被如此簡單的誘惑也是當然的。
渴望著不平凡、渴望著一次充滿艱辛卻歡樂的冒險。
它仍然用著毫無感情的聲音對我回答。
「原來如此。」
「怎麼了？居然會問出如此問題可不像你的為人吶。」
我笑著反問。
這也是我最後的時間了吧。在這冰冷的病床上與‘我的妄想’進行最後的對話。
對，沒錯。我早都已經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了。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願意放棄，我想要去那不平凡的世界，希望能夠得到上天的眷顧。這是人之常情，也是患有輕微自閉癥的我唯一的祈禱。
我也想過，萬一它果真只不過是我的妄想怎麼辦？可到了現在，我反而沒有那種擔心了。
就算真的只不過是我的妄想又能如何呢。因為到了這最後的時刻，果然陪伴我的只是它了。
不管它是不是我的妄想，我都會真心的感謝它。作為我最初也是最後的朋友，陪我走到最後一刻。
「我只是在做確定而已。」
它平靜的回答。
這引起了我的興趣。也許是快死的原因吧。我閉著眼楮用不同于平常安靜的我的活潑聲音問道。
「確定？」
「對，確定。確定契約是否有所變化。」
契約——這讓我想起了剛開始遇到它的那一天。
不過到了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麼用麼？我已經快死了。而它也很直接的回答我不可能活下來。既然如此，契約也應該隨著我的死亡而終結了才對。
于是，我繼續問道。
「契約的變化？定下的契約也會變化嗎？」
「對，因為這本身就是不完整的契約。」
「不完整？」
「對，不完整。所以我才確定你是否要變化契約。」
它用毫無感情的語氣說著嚇人的話。
可是我卻開心的笑了出來。
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充滿著非常識、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靈異對話將那時的我所誘惑住的。
完全月兌離了現實世界，只存在我的心中的幻想世界的對話。
能夠在死前還能夠感受到這種充滿著靈異的感覺，這也算一種滿足吧。我很開心的想著。
于是，為了能夠更加、更加多的感受到這種汗毛倒立的驚悚靈異感覺，我將這個對話繼續了下去。
「那麼，結果如何呢？」
「契約沒有變化。」
它用一本正經的聲音回答。
「所以呢？」
我繼續問道。
它並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轉換到了另一個話題。
「你還記得契約的內容麼？」
「這是當然的。就算過去了這麼多年，那時的選擇依然是讓我記憶猶新啊。」
我這樣說道。頓了一下，用不清醒的意識喃喃自語般將當時的契約內容說了出來。
我意識到了，這已經是我身體的極限了。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要將這靈異的對話進行下去，畢竟——這可是我的願望。
「將此世的自身當成食物送與魔神，以獲得不平凡的一生。」
「是的。完全正確。」
「可事實上你並不是魔神，而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我也沒有任何不平凡的經歷。如果說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馬上就要死在病床上也算一種不平凡的經歷的話，那也太令人惋惜了啊。」
就算是听到了如此的抱怨。
「是的。」
它還是一本正經的承認。
「所以，契約並沒有完成。這是不完整的契約。」
「有些不知所措了呢。」
我這樣笑著說著。
意識越來越不清醒了。就算它的話還是如此清晰的傳到腦海中，可身體的氣力也不允許我回答了吧。
「不必不知所措。契約馬上就要完成了。在此之前，我們已經完成了最後的確定。」
它的話還是那樣迷人。
充滿誘惑力的，能夠讓人自願的沉浸下去。明知道它在撒謊我也無法拒絕。
它到底是誰呢？這已經不重要了吧。反正，我的一生就要在這里結束了。能夠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能夠感受到這種靈異的感覺已經是最大的滿足了，老實說，現在的我可是一點不滿都沒有。而且是滿滿的愉悅呢。
意識馬上就要消散的時刻——
它說出了最後的話。
「于此，契約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