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昱，你要是再睡下去，這大周可就不姓殷了。」
話中口氣淡然，甚至還有些冷冰冰的。卻只有女子知道，此刻她的心中冰火兩重。
溫家已經得到消息了，並要她今晚速速回家商議。這種緊要關頭，對歷史上的活躍分子來說是個絕佳的機遇，她的父親怕是要有所行動了。
重重思慮後，溫冉冉站起身走到窗邊，盯著前方的景象就不動了。
殷昱的昏迷著實在太詭異了。不省人事卻脈象平穩，這世間也沒有哪種毒能做到這般。
莫非，是裝的？
迅速一個轉身又來到殷昱身旁，犀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他的臉龐，耳上也注意著他的呼吸聲。
若是裝的，這月兌水之相也太真了。
明知道是徒勞，溫冉冉再一次探上殷昱的脈搏，片刻後，輕輕把男人手臂放回被子里，柔荑又伸向那雙深陷的眼楮。剝開眼瞼，眼球渾濁無焦距，瞳孔半擴散。此癥狀也真。
正欲收手，男人眼楮里忽然有什麼閃動了一下。溫冉冉當即屏了呼吸，如同豹子一樣緊盯著那眼楮不放。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她也不管那眼球因暴露太久而變得干澀，仍然保持著同一種姿勢坐望。
又一炷香的時間要過去了，那眼楮里依舊死氣沉沉，女人已近開始懷疑是自己的幻覺，剛才的激動也一點一滴地磨蝕了下去。
就在這時，似皇天不負有心人一般，男人眼瞳里又發生了一次之前的異動。這次溫冉冉看的極為清楚，這異動雖短暫，卻像水流一樣在眼瞳周圍繞了一圈後消失于中心。
此番景象勾起了女子的回憶。
像極了書里描寫過的黑湘蠱毒。
又長見識了，原來這黑湘蠱毒真的存在。
想來如此罕見之蠱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排除父親溫學堯，那就剩下了凌九庭。可在女子印象里，凌九庭這個人雖是父親的死對頭，可畢竟是武將出身，一生征戰戎馬，何來緣分見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況且，這黑湘蠱毒也絕非大周之物。
那……會不會是他？
箭中落葉，靈光一閃，女人雙眼眯了起來。
如此，當務之急要找一個合適的人問清楚，那就是殷昱的貼身太監——曾荃兒。
==
日落西山，溫家人齊聚書房卻各自不語。因為最重要的那個人還沒到。
直至天色漸黑，書房的門才「吱呦」一聲被人推開，在眾人的注視下，溫冉冉走了進來。
「女兒來晚了。」
雖貴為皇後，依然屈膝行禮。
溫學堯從書桌那走了出來，扶起女子，卻少了父女間相顧生憐的柔情。
「皇上那里，具體情況如何？」不打算浪費時間，溫父開門見山地說道。
「還在昏迷中，不過，女兒已經知道了原因。」
從曾荃兒那听了宴會的後半截，講到幽楚舞姬那里，曾荃兒吞吞吐吐的不敢托盤，生怕皇後吃味而怪罪。在溫冉冉一步一步的逼問下，小太監才和盤托出，把殷昱和那舞姬之間的種種經過講了個詳細。女子這才斷定，殷昱中蠱，肯定跟那舞姬和最後的那杯酒有關。
「哦？什麼原因，是有人下毒？」溫家大哥溫啟正問道。
「不，皇上是中了罕見的蠱毒，源自黑湘。」
溫學堯揣思片刻，問道︰「那對于下蠱之人，你心中可有猜測？」
「嗯，女兒基本可以斷定，下蠱之人，是幽楚來的使臣。」
房間里一派嘩然，很多人自是沒料到幽楚這次竟然這麼大膽，想弒君而一奪天下！
「小妹，你的消息可靠嗎，此事非同小可，需倍加謹慎。」二哥溫啟明言道。
「二弟，」溫啟正一拍他肩膀，「溫家人辦事從來可靠，更何況是咱小妹。」
溫冉冉無暇理會兩個哥哥的言語，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父親溫學堯身上。因為最後下決定的人是他。
見父親良久不做聲，溫冉冉心中的預感更加強烈。
「父親，您打算如何？」
老人撫須，目光下垂凝視地面。屋里，大家也都安靜地等著溫學堯發話。
十幾年前力挽狂瀾的傳奇臣子，歷經滄海桑田之後，眉目的堅毅仍如往昔，可有些東西早就物是人非。
自古朝堂無久和，沒有永遠的勝利，只有永遠的斗爭。天時、地利、人和，事情的成敗無非這三點。或進，或守，或退，每一種選擇都未知殊途。
「等。」
一個字的答案，波瀾涌動。
沒有把握的戰爭，只能采取相對保守的戰略。
「將軍，為什麼不趁機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掉那小子，日後恐怕再也沒這麼好的機會了！」
說話的人是統帥龐沖，跟隨溫學堯多年的老將。
「龐統帥不可操之過急！」溫啟明替父親解釋道，「皇上如果現在薨逝了，在尚未立太子的情況下，不說各親王之間會怎樣明爭暗斗，父親和凌九庭各握兵馬分跨朝廷兩派，失去了皇上的牽制，兩方必定會兵戎相見，此時再放眼天下之勢，東北的幽楚虎視眈眈，西北的北冥正在崛起，這不是明擺著給別人機會乘虛而入嗎？」
龐沖恍然大悟，雙手抱拳道︰「二公子說的是，老臣糊涂了！」
溫冉冉松了一口氣，二哥的話也正是她想說的。
「眼下，也只能邊等邊看了。」
溫啟正倒了杯茶遞給溫父，薄唇動了動，還是張口問道︰「父親，依您看，皇上這次……」
老人的目光自下而上掠到兒子的臉上。
「凶多吉少。」
==
腳上的傷尚未痊愈，走起路來還是疼的厲害，仗著輕功的底子好，溫冉冉的來去也沒人察覺。在丫頭的伺候下匆匆用了遲來的晚膳，女子屏退了所有人，獨自囚于屋中。
凶多吉少。
是啊，如果沒有解蠱之方的話，殷昱又可以撐幾天呢？
回想起父親和大哥們的談話，一個驚眸，女子忽然意識到一個關鍵的問題。
她的父親，她的兄長，乃至整個溫家，真正放不下的不是天下之爭，也不是皇權之位，而是大周百姓。
如若不是，以父親的能力，殺了皇帝、與幽楚私下結盟剿滅凌黨又有何難？而這樣，大周的土地將會四分五裂，大周的百姓也會生靈涂炭。
江山易奪，治世難求。
他的父親，終究是那個只為大周死而後已的將士。燭光之下，女人的表情柔軟起來，心口沒由來的一陣充實。
同時，溫冉冉也決定，明日一早，她要到靖賢王的地盤上走一趟！
不為其他，只為父親守護他摯愛的熱土。
==
翌日。
寅時一過，溫冉冉就離開了寢宮。昨日輾轉一晚，臉上還掛著一絲憔悴，可眼楮里依然不失凰鳥的銳利。
今天，她必須要在靖賢王那里拿到解蠱之法！沒有大隊人馬的跟從，沒有華麗鳳輦的承載，溫冉冉只身出現在靖賢王暫住的別院門口。
她的求見竟也需要小廝的通報。
「姑娘這邊走，王爺在汀水榭那兒見你。」
「謝謝。」話里沒有任何別扭。相比此時後宮里的慌亂無章，**今的住所里顯得格外閑適。
遠遠的看見一個倩影一瘸一拐的走來，男人原本無趣兒的臉上驟然有了神采。
「皇後娘娘，本小王現在還惦記著您的傳說一舞呢！」
沒等人影走進，**今就張嘴吆喝著。身邊的一眾美女也跟著輕笑，好像在說，就這個跛婦跳出來的舞，有什麼美感可言。
溫冉冉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是狼狽的，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心情。別人的眼楮終究是別人的，何須拿世間虛像來困擾自己。
不見女人分毫慚色，卻愈漸大方，男人心上有了琢磨。
「紫蘇、萱萱，你們先去小橋那邊等我，等小王我跟這位皇後娘娘辦完了事，再和你們鵲橋相會。」嘻嘻哈哈的調調，完全不見一個王爺的架勢。
「辦事？辦什麼事啊？怎麼說的那麼神秘，王爺不怕人家吃醋？」身後一佳人佯裝吃味。
以前看電視的時候，萬花爭寵的戲碼是編劇泛濫了的套數，奈何神仙愛開玩笑，溫冉冉穿越了半天，最後也成了那些花花草草中的一員，還是個領頭大將！
「哼哼。」
溫冉冉一時沒留神，笑漏了聲。頓時招來眼前這支花的反感。
「喲，不知皇後娘娘笑些什麼呀？」那「花兒」雖生氣，但也多少顧及了她皇後的身份，不敢過分造次。
「方才看姑娘與心愛之人打情罵俏，也勾起本宮曾經美好的回憶。一時間情難自禁罷了。」
「是什麼美好回憶？也講給妹妹听听唄。」那女子明顯不信，意要拆台。
「呵呵，本宮當然願意與妹妹分享了，」話語間溫冉冉略帶羞澀的一笑，
「本宮在成為皇後之前，曾收到很多皇上寫給本宮的情信。」
「傳遞情信是男子追求心愛之人的慣用手段，無甚稀奇，皇後要說的就是這個？」女子不屑。
「是也不是。」溫冉冉羞赧的表情又加一分，「本宮要講的是一封情信的內容，它曾經讓本宮很動容。」
溫冉冉說的七分真摯，讓女子的好奇心破土而出。
「小女子洗耳恭听。」
此時，溫冉冉的笑容里才開始透露出詭異。
－－－－－－題外話－－－－－－
大家要是對文文又什麼意見，就請留言幫幫長老，長老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