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別來無恙 第十六章 何處雲想容

作者 ︰ 斬欲

湖邊橋,松都坊,冉冉紅日雲寥寥。

月上梢,燈火幢,何處想容彼方遙。

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朗朗之聲,記憶深處的兩個少女輕言歡笑。十余歲的年紀學著大人有模有樣地義結金蘭,口中說著「黃天在上,厚土在下」。

那時,她二十歲的靈魂,十歲的身軀,這種初生新蕊的情感難以叫她認真,卻心生憐惜。

兩小孩童荒唐語,最是山花爛漫時。

「在想什麼呢?難道……在吃醋?」

溫冉冉往身邊一瞧,對上了男子灼灼桃色的眼楮,隨即燦然一笑,狡黠覆上了憂傷。

「那我不得撐死!」

「誒誒?」男人面露精光,在溫冉冉耳畔熱呼呼的說著︰「這算是變相的抱怨嗎?」

女人也不惱,目光像落葉一樣飄向了對面。

「算不算抱怨,等你陪我去個地方我再告訴你。」

「冉冉真愛害羞,好吧好吧,想去什麼地方直說好了。」

**今揚了揚袖子,胸口一抬,大有舍命陪君的架勢。

「放心吧,這個地方你樂意去的緊。」

「哦?」**今壞笑,「冉冉莫不是說,松都坊?」

他半開玩笑,卻不料,看見她的頷首。

「就是那里。」

看著遠處的煙花樓台,溫冉冉捋了捋碎發。

「我想找個人。」

雲想容。

她的金蘭姐妹。

在溫冉冉認識她以前,只覺得她是個自尊頗強的小女孩兒,盡管她母親是松都坊里一名卑微的胭脂。

雲想容說她的出生就是個錯誤,父親不知,母親不愛。

起初年紀小,雲想容只在坊里打雜,看多了世間男人的多情和薄幸。等她長大了些,卻也要成為坊里的女子,要穿的艷若百花站在門口接客。

溫冉冉與她的第一次正式接觸也有些戲劇性。

她站在一個角落里被一群孩子欺負,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其中,還有很多溫冉冉的玩伴。直到現在,女子仍能回憶起那年少女的模樣,很淒慘卻並不狼狽,既不瑟縮,也沒不惱火。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誰向她扔東西,她就看誰;誰用拳頭砸她,她就瞪誰。對于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來說,真是冷靜的可怕。

早不記得自己是憐是怒,反正溫冉冉做了一回英雄,跑到孩子中間護住了少女。

有人說她身後的少女骯髒低賤,只吃坊里剩下的飯菜酒水,還有人說親眼看見了少女偷東西,藏了客人衣服里的銀子。

溫冉冉沒有反駁,只是說,人都長得都一樣,一個鼻子兩只眼,想生存也要吃飯的。

雲想容也沒有半句感謝,只兀自從人群中離開。于是,少女自此又多了個綽號︰白眼狼。

可是溫冉冉果真就記掛上了這個小白眼狼。每次遇上她總是要塞些錢過去,有時候還會拉著她上酒樓吃上一頓。雲想容不願意,溫冉冉就激將她︰

「你不是心已死,情已滅了麼?你不是淚已盡,恨已絕了麼?那這世間還有什麼你不能做、不敢做的?」

自此,在溫冉冉身邊經常可以看見雲想容的影子,淡著一張臉,不悲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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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今走進了松都坊,如煙往事漸漸潮退。

兩年了,坊里大模樣沒變,中央歌舞廳台,四周紅木桌椅。

一見到**今,牡丹芍藥山茶石榴一窩蜂的擁了上來,一口一個趙爺,一口一個好哥哥。

看著**今頗為享受的模樣,真是活色生香地詮釋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古語。

溫冉冉再看向那些花兒,一張臉一張臉仔細地瞅著,卻都是些生分的面孔。心下也明白了,在兩年的時間里,姑娘不知道換了幾批。

原來這就是物是人非啊!女人的眼楮里蓄滿了無奈,心上不知道是空落落還是沉甸甸。

環視四周天天重復的恩客臉,不禁再感世間情薄。

你的花兒已經不是你過去的花兒了,你大姐還是你大姐。離開**今身邊,溫冉冉向一個老嬤嬤走去,還有個幾步遠就听見嬤嬤拉皮條的聲音。

「劉公子真有眼光啊,小青是新來的姑娘里頭最體貼最疼人兒的一個!看那皮膚,女敕的都要掐出水兒了!誒誒,劉公子,你可能還不知道……」

老嬤嬤伸手拉近那男子,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

「小青啊,還是個沒開//苞的處兒呢!」

男人一听便樂了,一把摟住身邊不好意思的姑娘,湊上去就「啵」了一口。

溫冉冉更是心頭爽快,得志般地瞅了眼身後的**今。

不知道是青蛇小青更邪魅呢,還是花兒小青更誘人。

「誒?這位小哥是新來的吧,媽媽我看著臉兒生呢!」

一個晃神兒,老鴇發現了溫冉冉,一把挽住她胳膊,一個抬手就準備召喚姑娘過來。

「剛來這里的人啊都會多少緊張一些,不要緊的,媽媽這里的姑娘啊個個細心周到,看公子長得這麼俊俏,肯定倍兒招姑娘喜歡!」

「呵呵,媽媽誤會了,小人是陪我家公子來這里的,您瞧,我家公子已經坐在那兒了。」

溫冉冉素手一指,老鴇隨之望去頓時喜上眉梢。

「喲,原來是趙公子身邊的人,趙公子來這里很少帶下人,怪不得媽媽不認得你,走,我這就給你家公子挑幾個頭牌姑娘伺候著!」

「誒,媽媽稍等。」

溫冉冉攔住她。

「其實,我家公子是讓小人來這里向媽媽打听個姑娘。」

「哦?原來趙公子心里已經有人啦,呵呵,小哥快說吧,是坊里哪個姑娘這麼好福氣?」

「不知道您手里有沒有一個叫雲想容的女子。」

听了名字,老鴇的笑容瞬間冷了一半。有些尷尬地看著溫冉冉,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可是那個眼角有個淚痣的雲想容?」

「正是。」

老鴇怪異的神色在女人心上落下陰影,黑暗區域一點點擴散。

「這個姑娘……已經失蹤很久了。」

老鴇嘆了口氣,若不是趙公子的人來問,她絕對不會向外人提起。

「雲想容這姑娘跟她娘一樣賤命,脾氣又倔的很,之前有個客人死活看上她,可她怎麼也不願意,兩人在房間里也不知道起了什麼爭執,等我過去的時候,那客人早被她一刀捅死了,連帶她也沒了影兒。為這事兒,我還賠了不少銀子進去,你說,媽媽我這是什麼運兒!」

殺人?潛逃?

是說她的雲想容嗎?

溫冉冉定定地立在那里,听著心上的琴弦一根一根的崩斷,每響一聲斷裂之音,心髒就多一道口子。

心軟了,心疼了,可最不該的,偏偏想起了她的好。

少女仿佛又從記憶中鮮活地走出來,領著溫冉冉回到了十四歲。

十四歲,她在松都坊跳了那只敦煌飛天舞,驚艷了四座,也招來了麻煩。她被一名醉客纏住了腳步,月兌身不得,那男人卻只想摘了女子的面紗,瞧清天女的模樣。

那時,她是真的害怕了,怕露了容顏,怕露了身份。

就在那時,她身後沖出一個人影,抄起手邊的長凳就向醉客砸去,動作迅猛,沒有一絲猶豫。

溫冉冉也心里偷偷記下了那個容顏,那個第一次發火的少女的樣子。

雲想容為了她挨了打,沒了飯,被關進了馬廄旁邊的小黑屋。

夜里,溫冉冉也從家里偷偷跑了出來,一著急落下了早已包好的食物。

記憶模糊了很多,但有幾句話仍然清晰地如同鈴鐺作響。

「你願不願意跟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低賤丫頭結拜?」

「我不管你的生命里過去、現在或是將來會出現誰,但是我雲想容的生命里只有一個溫冉冉。」

朗朗之聲今猶在,不見當年故人來。

好多好多記憶在這一刻如噴泉般汩汩冒出,還有她出嫁前,教給她怎樣點一個人的睡穴,怎樣配制迷人的蒙汗藥……

在這個世上,有些人不喜歡追憶往昔,並不是寡淡或是無事可追,而是因為回憶對他們來說就是夢魘,一旦深陷進去,就很難拔出來。

一滴淚劃過,如同流星匆匆隕落。

月上梢,

燈火幢,

何處想容彼方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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