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明顯的刀劍之響傳來,氤氳在空氣里的火//藥一觸即發!
來者,不是客!
溫冉冉站不住了,綠衣一閃就要飛往樓下,而左腳還沒踏上樓梯,肩膀就被人實實地按住。
「皇後娘娘,這個時候,您下去了又有何用?」
祁連笙第一次像鬼魅一樣出現在溫冉冉眼里,連同他的人也像一道五光十色的幻影。邁出的左腳原路收了回來,靜思之余女人淡然一笑,如翩鴻游轉︰
「祁大人真是深藏不漏,連本宮都騙的嚴嚴實實的,還真不拿本宮當朋友。」
他這般雷電瞬移地出現在她身後,速度快的好似白光一閃,沒有扎實的累積功底是達不到這個程度的。虧她在宴請那日好心替他解圍,原來是白操心一場。
「臣……也有難言之隱。」
紅日藏進了雲後,羲和樓逐漸暗了一半,祁連笙的臉上也慢慢攀上了陰影。他若想實現他的理想,只有在異域的土地上暗藏鋒芒,他若不言,她會懂嗎?
男人目光醇厚,宛如落入水里的沉水香,帶著滿滿的一池香水流向溫冉冉。
「本宮……知道。」
自己的一方水域也似被男人燻染了,她一開始就明白,他水底里的寶盒到底裝的什麼。
思國,念土,興邦。
這真是一種復雜到不知味兒的情感,她是大周人,他是北冥人,某種程度來說他與她不同道,可從反面來說,他也是她的友。
金屬的擊響伴隨著疊起的喊殺聲擴散開來,樓上的眾人甚至都能听到樓下對戰雙方的污言穢語。刀刃相擦的聲音直叫人褪下一層皮,身體被撕裂的聲響則是那麼血腥、短暫、一聲接一聲。
羲和樓搖搖欲墜,仿佛樓下的廝殺不是砍人,而是在劈樓!
此時樓梯上傳來「 」的腳步聲,以及盔甲壓在身上的抖動聲,格外讓人喘不過氣。
「啟稟眾位娘娘,我們遭到不明敵人的突襲,請各位娘娘千萬不要下樓,我們下軍右翼一定拼死守護,等候皇上歸來!」
「吱嘎」一聲,是桌子劃地的聲響,王漣晶斜倚在桌腳上,震驚和忐忑已經讓她失了言語。
「靜妃娘娘……」
「轟!」
一聲巨響炸開了林妙音的話語,頓時滿樓搖晃,硝煙滾滾,石塊飛落,女人們的臉龐在熊熊的火光中慘白了顏色,明明驚慌的想要大叫,喉嚨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仿佛人的一切感官都埋入了嗶波的烈火里。
有人扔了火//藥!
林妙音想扶起攤在地上的王漣晶,可沒走出幾步,輕晃的樓盤也讓她險些摔倒,一旁是流月及時扶住了她。
不行,羲和樓是待不住了!溫冉冉環視著四周不斷月兌落的磚瓦,慘敗的就像女人臉上月兌落的鉛華,曾經盛滿陽光的華麗露台早已落了個大洞,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散落下去。
又是猛然一下劇晃,頭頂的房梁已經開始坍塌,二層的樓梯早就埋在烈烈火焰里。頃刻之前的琉璃瓦、雕梁棟,頃刻之後的殘壁垣、零落土,此時的羲和樓已是最慘烈的墳墓。
「祁大人,你帶靜妃從台子上飛下去!」溫冉冉急忙道。
「可你……」嘴唇動了動,祁連笙的目光像朵傘,傘下是漂浮的猶豫。
溫冉冉擠擠眉做了個鬼臉兒,跑到祁連笙身後一把將他推到王漣晶身邊,「你會飛,本宮也會飛!」
淡淡的浮雲從眉心消散,祁連笙的臉上如同雨後初晴,清爽、恬淡。
「那臣在樓下等您。」
「等」,一個字,一種承諾。
「嗯,你要是再不走,樓就塌了啊!」
男人拉起攤在地上的女人,用左肩支撐著王漣晶綿軟的身體,足下一點,兩個身影雙雙躍到露台邊角,躍下之前,祁連笙最後回頭望了一眼溫冉冉,轉瞬即逝,卻又濕潤得如同露水滋入大地。
「嫻妃妹妹,你……」
溫冉冉本來想說讓她帶著她躍下去,可看見流月已經走上前挽起林妙音的胳膊,溫冉冉霎時也沒了話。
「嫻妃娘娘,讓奴婢帶您下去吧。」
流月神情堅定,目光好似架上了兩道鋼筋,林妙音一時之間也傾心相托。
「嗯,本宮就靠你了,那皇後娘娘……」林妙音躑躅道。
「無礙,」溫冉冉與女子相視一笑,如若書卷傾翻,淡雅之氣流露開來,「本宮自有辦法。」
流月啊,已經不是雲想容了,為什麼她又忘了呢?忘了就忘了,卻依然要傷心難過。
當破敗的羲和樓里只剩下溫冉冉一個人的時候,女人緩緩走到外面的露台上,耳旁听著一座輝煌燃成塵土的聲音,一切發生的又是如此突然,令她錯手不及,徒勞得令人悲傷。
縱身一躍,身後,再也沒有一座叫羲和樓的地方了。
落地之後,情況並未好到哪去,到處是揮刀縱砍的兩方將士,只是一會兒,地上就橫七豎八地躺著很多尸體,有敵有友,卻都血肉模糊。
不遠處祁連笙正同五六人刀下周旋,男人手里拿著不知從哪里撿來的刀具,揮舞之中在敵人身上落下一道道血花,祁連笙臉上沾著血,一刀未落,在濺出的幾滴血腥中,翻身空舞,迎頭落下之時,又是一刀斬盡三方敵人。
屬于他的馳騁,終究來的稍晚一些。
「看什麼那麼入神?本座都盯了你半天了。」
像踩了釘子一般,溫冉冉立即做出防衛之姿,眼楮搜尋著聲音的來源。不過說話者明顯不屑于藏匿,溫冉冉很快就發現了立于樹枝上的他。
「是你!」
明明前兩天還是個色膽包天的登徒子,怎麼今天就成「本座」了?!
「呵呵,你還記得,不枉本座白白挨你一口。」
面具男子伸手模了模脖頸,如鬼魅般笑了起來,冬風到了他面前似乎也軟了下來,只是輕緩地描摹著男人的唇形。
「只可惜本宮沒長出一雙獠牙,如若不然,怎會有今天之事!」
溫冉冉磨著牙齒碾出這些話,眼里滿是滲人的戾氣,令百草匍匐。
「呵呵,怎麼說也是舊識,這麼凶做什麼,不過本座身邊也有一個朋友跟你一樣的脾性。」
男人說完,伸出右手放在嘴邊作哨,長嘯一聲。
「本座這個朋友也極愛咬人脖子,這不,它已經耐不住性子想要見見你了。」
碗大的黑影自天邊出現,一眨眼卻已經掠過半片樹林!溫冉冉這才看清,原來所謂的黑影竟是一雙巨翅!黑鷹所及之處,樹木盡折,如同天君手中的圓盤利器,飛上一圈,就是一塊平地。
女人暗自拔下頭上的一個朱釵,自從遭到暗算之後,她為了自保,已經在上面悄悄涂了毒。
目光緊鎖著巨體如日的黑鷹,就如同黑影金鉤般的眼神一樣,飛速襲來的異物掀起浮動的巨浪,黑影一個振翅,便是卷土揚沙。
近了!近了!
在黑影離她幾仗遠的時候,溫冉冉手中的朱釵迅速甩了出去,勢如電擊,針尖刺破層層風浪直逼黑鷹的銅鈴巨眼。
「嘶囈——」
隨著黑鷹的一聲慘嘶,朱釵銳利的針腳深深地沒入它的眼中,幾欲刺穿它的頭顱!
毒素迅速破壞著黑影的身體,在它栽向地面之前,就已經沒了氣,碩大的身軀鋪地而落,揚起的風沙鋪天蓋地的打在每個人的臉上,溫冉冉的裙子順風向後飛舞,如若手執毛筆潑墨一撇。
「呼——」
溫冉冉舒了一口氣,然而心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听見祁連笙如雷的一句聲響︰
「小心!」
女人恍惚地看向祁連笙,只見男人在一片飛濺的腥紅里驚懼地裂開雙目,恍如百草迅速枯萎,轉眼黃了大地!
「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