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為什麼總看著臣妾啊？」
謫仙樓里，林妙音抬眼看笑覷了一下男人，接著低頭準備著花草茶。長發垂髫，似有似無地親吻著肌膚，在女人清雅的氣質上獨增了一片嫵媚。
殷昱提了提神兒，抬了抬眉，斜倚的身子換了個方向靠著，長條的右手支著下顎，似在思考著什麼，又似在猶豫著什麼。
「沒什麼，看到你像以前一樣替朕準備著茶水，朕一時間感慨很多。」
「那……皇上何不說說看，感慨的什麼呀？」
林妙音笑著走了過來，端出了兩個雕花青瓷杯，斜扣的杯蓋下正汩汩的向外冒著熱氣。女人心下是恬靜的，這份恬靜她闊別已久。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覺得是真正的自己，過去的一段時間里……她都覺得活得不像自己了。
可是，這哪里又是她控制的了的？
殷昱伸手接過一杯茶，吹散了上空裊裊的熱氣，然而馬上，那消散的白氣又攏了回來，依舊盤旋在男人眼前，不散。
「不管怎麼說，妙音能轉危為安，朕真的很高興。」
殷昱的微笑烘烤著冬日里的紅泥火爐，徐徐的暖氣溢出，撫平了女人的心。
看著男人抿了一口茶，林妙音垂下了眼簾，眼波游移。
「臣妾這次得救多虧了皇後娘娘的無私相助，若非臣妾……娘娘何苦……何苦……」
「不孕」二字她實在是說不出口，這一瞬間她竟是滿心愧疚！
殷昱的目光在女人看不見的地方里暗了下來，他想不到……昔日後宮里最為舒心的謫仙樓，現在卻成了一個審問場，女人的每一顰每一笑，這里的每一草每一花，無不時時刻刻地在質問他，問他……為什麼要背叛妙音？
也許他這一生最失敗的一件事，或說這一生里最失算的一件事，就是沒有拴住自己的心。可是現在想來，卻沒有半點後悔，即使讓他承受著背叛的罪惡，即使讓他在林妙音面前愧疚一輩子……他是不是無藥可救了？
那麼，他所為之承擔的，真的是愛情麼？愛情又到底是什麼？
男人在嘆息聲里搖搖頭，其實這些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即便窮盡一生去追尋。
「妙音……有些事，朕應該告訴你。」
看著女人如水的雙眸，殷昱忽然覺得喉嚨里有些干澀。
「皇上要告訴臣妾什麼？」
「……救你的想法，其實是都是皇後自己的決定，朕當初……沒有逼過她。」
男人眼里少見地閃爍起來，林妙音很快地察覺到，男人的話似乎沒有說完。
安靜了片刻，林妙音柔聲一笑，聲音還是之前的那般娓娓動听。
「那天，臣妾剛擺月兌失心蠱的時候，臣妾听下人來說，皇上首先去了鳳寧宮……呵呵，當時臣妾還不解呢，原來是這樣……臣妾真是……真是有愧于皇後娘娘！」
說到情深時，女人話里難掩心中忿悔，慚愧之色讓殷昱眼里一痛。
「別這樣，妙音，冉……皇後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她的悔勾起他心中的悔，短短須臾便是浪潮澎湃，將他淹沒。
原來背叛一個人，竟是這種感受……萬箭錐心，如蟻啃咬。
對于林妙音……他心里那份殘缺的感情是他最大的枷鎖。
然而……已經決定了心的方向，身體左上方那塊三寸之地，是決計無法承受兩個人的……
對不起，妙音……
都是他的錯……
他願死後經受地獄的漫長拷打，永不轉世，提著長明燈在甬道口上化身成石，替他愧對的女人照亮永世的路。
「不知你可曾注意，外面的宮道上張燈結彩的，除夕之前，這宮里就要年慶了。」
殷昱說完，轉過身來看著林妙音，
「好好照顧自己，年慶那天，朕會派人來接你。」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門口，半只腳已經賣出了門檻，女人在身後一直跟著，然而走到門檻前便停住，沒有像往常那樣跟了出去。
「臣妾謹記皇上所言，臣妾恭送皇上。」
女人畢恭畢敬地折腰屈膝，在低頭的半晌時光里，男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林妙音直起膝蓋，目光直愣愣而又輕飄飄地落在遠方，良久，唇瓣一動。
「你都听見了麼？他沒有逼她，也就是……他不願意逼她。」
聲如細絲，散在空氣里。
角落里的那個婢女終于抬起了頭顱，白淨的臉上只蒙了一層淡淡的妝，眼角上隱隱有顆淚痣。
流月走了出來，朝著門口的女子望了望，終究是提下頭，朝著另一個屋子走了進去。
冉冉這個傻瓜，皇上都沒有相逼，又何苦去喝那碗藥呢？流月停在房門的背後，盯著腳尖兒，目光流動。
唉，不知道這一切什麼時候可以結束，而她又何時能償還滿身的罪孽……還有他，何時才能不喝那梅花酒？
=====
除夕那天，是萬家燈火齊亮的日子，朝廷的官員也不例外，所以大周歷來的年慶都會安排在除夕前的三到五天，在太和殿里大敗宴席，招引百官共賀新歲。
這天早晨，溫冉冉起的比較早，其實這兩天她都起的比較早，也沒什麼原因，就是睡不著。
年慶的宴席從下午才開始，但是從上午她就要穿上厚重的鳳冕服，腦袋上頂上半斤金釵，整個人都沉甸甸的，哪里慶賀的起來。
「娘娘先坐下，碧茵給娘娘點個妝，待會兒還要去宸清宮面見皇上呢！也許午膳就在宸清宮吃了也說不定。」
「碧茵？你莫不是以為宸清宮的飯菜好吃才這般積極的？」
溫冉冉勾唇笑笑，容光耀眼，「就算待會兒真吃什麼山珍海味，本宮也叫人專門給你備一碗稀粥喝喝！」
看她的小侍女還嘴不嘴饞了？
「娘娘……」
「朕的宸清宮才沒有稀粥呢！」
殷昱從外面走了進來，在溫冉冉身後的椅子上坐下，看著銅鏡里女人美麗的面龐。
「這倒是，臣妾差點忘了。」
朝著鏡子里男人一笑，溫冉冉勻了勻唇上的胭脂，並示意碧茵先離開。
等著少女退了出去帶上門，溫冉冉才轉過來看著殷昱，眉眼生花。
「皇上怎麼這個時候來鳳寧宮啊，冉冉還沒準備好呢。」
「呵呵，」男人笑了笑，「你也許還不知道，朕其實很喜歡看佳人梳妝，尤其是……冉冉的。」
－－－－－－題外話－－－－－－
吃個飯，下午再更新，再寫幾章應該就出宮了。今天早晨醒來，長老覺得大腿上的肉肉疼的厲害，唉，莫不是被殷昱和冉冉揍得？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