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
……
「皇後娘娘?」
碧茵再三的呼喚下,溫冉冉終于回過神兒來。
「什麼?」
「奴婢說,挽貴妃這兩天就要臨盆了,咱們用不用去挽月宮看看?」
「哦,本宮已經知道了,算了吧,這種時候還是避嫌的好。」
「是,娘娘。」
碧茵退下去後,溫冉冉倚著門看著冬日里蕭瑟的院落,紅白相映的梅花要是看慣了,也是稀松平常。
這兩天有點閑呢!
父親那邊兒一直沒有什麼消息,原本以為他會催促自己解決挽貴妃肚子里的孩子,現在看來,怕是父親已經有了自己的安排,這樣也好,省心。反正她不喜歡對孩子出手。
女人靠著門邊兒嘆了口氣,這是今天自己第幾次嘆氣了?自從那晚以後,她每天所做的就是守在門邊兒……等人。
等殷昱。
是啊,殷昱再沒來過這里,就算他知道她在等他。殷昱一直欠自己一個解釋,盡管她沒有開口問他,她給他足夠長的時間了,甚至……都能編個謊言了。
還要等下去麼?
溫冉冉再次問了一遍自己,等下去真的是正確的選擇麼?還是說,他也在等她來?
弦一崩,溫冉冉心上的銅鈴一響。
如果她主動去找殷昱的話,會發生什麼?既然選擇相信他,那麼她又有什麼理由害怕?
碧茵從院子里穿過來的時候,看見溫冉冉已經走到了長廊的盡頭。
「誒?娘娘這是要去哪?」
自言自語之後,少女猛然大悟。啊,娘娘八成去看挽貴妃,剛剛還說不去呢,怪不得沒叫上自己,原來娘娘也是要面子的!
想著想著,少女就是一樂,搖頭晃腦地干活去了。
御花園
溫冉冉穿梭在園子里,料想殷昱應該在御書房,只要穿過了御花園就能見到他了,這第一句說什麼好呢?
女人一腳下了長廊,走進最後北面最後的院子,正在思索間,溫冉冉恍惚間覺得院子里的花開的似乎比往日紅艷,也許是經過了霧靄的散射,光羲浮在每一朵嬌艷上,幻彩而明亮,遙看不是霧,卻比露華濃,像是透過淡彩的一筆遙看這個世界。
這御花園何時竟有這樣的仙氣兒?
「皇上……」
嗯?好像有什麼聲音,殷昱也在這里麼?
遁著那聲音的痕跡,溫冉冉剝開一枝的梅花走了過去,那聲音似乎在一個拐角的後面,平素不常來,地方也顯得有些生僻。
「朕不是說過不要傷了皇後麼。」
「屬下該死,是屬下的失誤!」
溫冉冉愣在牆角那里,遲遲沒有走過去。
「若非朕趕到的及時,你能擔負的起後果麼?」
「屬下該死!」
「一句-該死-就能月兌罪麼?你知道,若是沒有了皇後,日後扳倒溫家會有多麼麻煩?甚至會影響到朕對幽楚的計劃。」
「屬下……」
「你還要說-該死-是麼?」
殷昱的聲音是扎人的冷,一起凍住的還有溫冉冉的半顆心。女人悄悄地往前面挪了挪,目光越過了牆壁……
另一側,一名麒麟司跪地,而他對面,那個稜角分明的側臉,不就是……殷昱麼?
一手伏在牆上,溫冉冉不知道是哪里憋得難受,目光死死地盯著男人那身紫色的冕服,似乎是要講它看的千瘡百孔!伏在牆上的那雙手漸漸握起了拳頭,長甲狠狠地劃在牆面上,破碎了半片指甲,揚起了一縷灰煙。
你利用我……
殷昱,你真的利用我!
假的!都是假的!
為了他的皇權,為了他的天下,他可以犧牲他的愛情,也可以騙她的愛情!原來那晚的出宮真的是「安排」好的,就連昨天在宸清宮外處置麒麟司也是做戲!想的真周到啊,無所不用其極,只是為了……征服她。
萬般的繾綣,極盡絢爛的奢華,生死攸關的相救,不過是一場懷柔計。
放下拳頭,溫冉冉緩緩地退了回去,一如她來時的那樣悄然無聲。
這一刻,她心里竟然有了恨!
艷陽高照,花紅似火,院子里還是那淡彩的一筆,極具夢幻和明亮。焦距時近時遠,那些絢爛時而放大到迷醉,時而遙遠到寒冷。
溫冉冉走後,不知過了多久,那牆角後的人才慢慢走了出來,盯著溫冉冉離去的方向,模糊了表情。
入夜,濕寒。
房間里有暖爐,卻被人忘記點上。
溫冉冉坐在桌子前,平淡無潮,而袖子里的拳頭卻緊緊地攥著,破損的長甲也不知劃沒劃傷掌心的細肉。
「吱扭——」
門被推開,進來的人卻沒有腳步聲。
那人走到溫冉冉對面坐了下來,沉重的眼簾掀開,眸子里的晨星照上女子的臉。
「冉冉,我有話要對你說。」
女人的目光緩緩移到殷昱的臉上,仍是平靜的。
「什麼?」
殷昱注意到女人細微的變化,臉上閃過一絲暗色。
「那晚的殺手……是麒麟司。」
「嗯。」
溫冉冉淡淡一應,殷昱的那顆心被拉長,看來她真的知道了。
「我一直想查清楚再告訴你,可是事情似乎比我想的玄妙,冉冉,你願意相信我麼?」
看著殷昱暗如黑潮的眼瞳,那黑瞳映在溫冉冉眼里旋轉成了偌大的黑洞,這黑洞吞噬了很多東西,包括……
「冉冉只想問皇上一句話。」
「……什麼?」
「如果有朝一日,皇上要在天下和冉冉之中選擇一個,皇上的答案會是什麼?」
會是什麼……
腦海里回蕩著女子的話,殷昱在這一瞬間愣在那里。
他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只因欲與之並肩戰斗。
而這個問題……他真的沒有辦法回答。
他亦怕自己這個答案會讓自己失望。
「臣妾知道了。」
溫冉冉一笑,笑彎了眼。
「臣妾知道皇上的選擇了,天色已晚,皇上還是早日休息吧。」
「冉冉……」
「臣妾恭送皇上。」
女人站起身,聲音、舉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的恭順。
殷昱艱澀地呼吸著,胸口似乎被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
走到門口,看著門外華涼的月光,男人眼里開始流淌冰涼的溪水。
「冉冉,我真的沒有!」
回頭的渴望按捺在凍僵的意志里,他忽然沒有勇氣去看女子失望的面龐。
「臣妾……」
溫冉冉濕潤了雙眼,卻是深吸一口氣︰「恭送皇上。」
誰的心比誰的心更狠,
誰的計比誰的計更真?
是誰將對方親手退離千里之外,
是誰又在四方天地里暗自神傷?
「冉冉,我真的沒有。」
「臣妾恭送皇上。」
很多年之後,誰會為此刻說過的話而後悔?
誰會窮盡一生彌補這深不見底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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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蔡明的經典一句︰這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