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葉心客氣地對望著她的眾位老板說︰
「我姓葉，各位老板要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小葉。」
各位老板忙擺手說「不嫌棄不嫌棄」
「各位老板的意思我明白，我想現在市場里看一看，其他的稍後在說。」
「那小葉你隨意你隨意。」
各位老板失望地讓開路，唯獨周老板走上前，對葉心說︰
「小葉，雅軒里頭的七拐八彎的，我對這片熟得很，我帶你去。」
葉心笑著道了謝，其他老板紛紛暗罵周老板不厚道，卻不好明目張膽地跟著，只得遠遠伸著頭望。
周老板也存了試探葉心的意思，一上來就帶葉心到雅軒最西頭的小鋪子。
這些小鋪子連個正規名字都沒有，通通只有一、二、三、四的編號，賣的石頭都不是緬甸那些大場口出來的正經貨，造假的手段一個賽一個高明。
葉心看到這些小鋪子，倒是沒多想，她認真地看著擺在店外頭的一塊塊石頭。
沒錯，的確是看石頭。她走了好幾家店鋪，沒有看見一點綠色，清一色的花花綠綠的石頭。
如果這時候有個賭石的行家來問葉心，她一準兒露餡。因為石頭上的這些花花綠綠正是賭石時判別里頭有沒有翡翠的重要依據——松花和蟒，她卻連這些專業名詞都說不上來，還不如人家造假的專業呢。
一長溜的店鋪看過去，沒一點翡翠的影子，葉心心里打鼓，莫不是她剛才看出傻老頭的翡翠只是一時眼花？事實上，她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神奇的能力？
一旁的周老板心里頭也打鼓，這葉心看籽料這架勢跟女孩子逛街一樣，連質地都不模模看，難不成不是他想太多了？
兩人心里都有些動搖，便越走越慢，走到編號為十六的店鋪門口，周老板開口說道︰
「小葉啊，我們到里頭去看看吧，外頭這些確實不怎麼樣啊。」
葉心點頭，兩人走進十六號店鋪里頭，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正捧著碗吃涼粉，看見葉心和周老板進來，隨便招呼了一聲︰
「都在這呢，自己看吧。」
周老板看見胖婦女，眉頭一皺，這女人是雅軒里有名的快嘴，要是今日解不出一塊翡翠，明日整個雅軒就要看他的笑話了。
想到這里，周老板顧不上管葉心，自己細細地在石頭堆里挑選起來。
葉心一眼掃過整個鋪子，除了石頭，還是沒看到一點翡翠的影子，正當她失望時，眼角忽然閃過一道綠光，她忙側頭看去。
就在屋子最最旮旯的角落里，堆得亂起八糟的石頭堆里冒出一點綠瑩瑩的光。
葉心按捺著激動，搬開那堆石頭，抱出一塊烏漆麻黑臉盆大的石頭。
周老板這邊挑來挑去挑中了塊帶一圈蟒的小籽料，一抬頭看見葉心抱著塊烏黑的石頭一臉激動，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賭石要訣之一便是識場口，就是說要辨別籽料的產地。最好的產地當然是盛產翡翠的緬甸，而緬甸場口里產出的籽料，外頭多是包著蠟質。
可葉心手里抱著的半人高的黑石頭不但不包蠟，黑呼呼的連點花和蟒都沒有，就跟山上隨處可見的石頭沒什麼兩樣。
周老板的心更加動搖，對葉心也沒了剛才的殷勤，徑直叫過胖女人談價。兩人談了半天，最後商定了八萬塊的價，胖女人喜滋滋地收了錢。
葉心也注意到周老板的態度一下子變了許多，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她倒也沒多生氣，不過心里終究是有點不舒坦。不發一言地站在一邊，看胖女人解石。
胖女人拿著工具，問周老板怎麼開。
周老板一咬牙，說道︰
「一刀切。」
胖女人從石頭中間毫不含糊地一刀切下去，分作兩半的石頭大敞著，里頭什麼也沒做。
周老板不甘心，又咬牙道︰「再來一刀。」
胖女人又是一刀，完全敞開的石頭里依舊灰白一片，什麼也沒有。
周老板的臉色頓時變得跟石頭一樣灰白，胖女人攤攤手，不以為然地說︰
「周老板你眼神太差，沒辦法嘍。」
周老板灰白的臉立刻漲得通紅，可以想見，明天整個雅軒的人會怎麼議論他了。
急中生智，周老板忽的拉著葉心，對胖女人說︰
「這是小葉，我今天就是陪著她來轉轉，都沒正經看，隨便撿了一塊。她才是來賭石的，我不是。」
葉心被周老板拉得一踉蹌，眼見周老板把她當做了擋箭牌，心里頭對周老板的最後一絲好感也沒了。
胖女人也看不慣周老板這副姿態，懶得搭理他，看了看葉心手里的石頭，隨口報出一個價。
「五千塊。」
葉心遲疑道︰「這個怎麼比周老板那塊便宜這麼多。」
胖女人好笑地看著葉心，她還是第一次踫上嫌便宜的。
葉心是真疑惑，剛才她見周老板八萬塊才買下那麼小塊料子，若不是胖女人開口說價，她壓根就不敢問價。
「你手里這塊料子擱我這兒好幾年了也沒人看上，就是個廢料，我不坑你，就收個運輸費而已。」
葉心听胖女人這麼說，懸著的心不但沒放下，反倒懸得更高。
這胖女人說這料子是好幾年也沒人看上的廢料，可她眼中看見卻是透著喜人綠色的翡翠，她真的沒有看錯麼？
葉心猶豫，胖女人也不催她，端起還剩的半碗涼粉吃的歡。
周老板看著葉心神色變幻，頭上的汗水直往下淌，這要是葉心不買了，他可就成了胖女人唯一的笑柄了，傳出去，他季翠堂的臉就丟干淨了。
一時間，周老板緊張，葉心思量，屋里只剩下胖女人呼嚕呼嚕吸涼粉的聲音。
最後，葉心一狠心，掏出身上僅有的五千塊錢買下了黑石頭。
胖女人收了錢，看葉心一臉壯士斷腕的模樣，不禁笑著對周老板說︰
「周老板，你今天帶來這小姑娘挺有意思哈。」
葉心不明白胖女人的意思，周老板卻是懂的。做他們這行的，成天手上的錢那是以萬做單位的，區區五千塊，葉心就露出心疼的表情，是件很丟臉的事情。
不過周老板卻不打算為葉心辯解，葉心越丟臉，胖女人越容易轉移注意力，他的面子越容易保住，他怎麼會為葉心辯解呢。
「說吧，怎麼解？」胖女人拿起工具問道。
葉心看著擱在大方木桌上的黑石。在她眼中，看見的是透綠的翡翠，不過是跟剛才傻老頭那塊一樣，外頭有一層薄薄的殼子。
「就把邊上這些土給刮了就行。」
「刮？」
周老板險些叫出聲來，什麼叫刮，解石也有對應的專業術語，葉心這樣子說話，在他們看來，那就是胡說八道的瘋話。
胖女人毫不客氣地教訓葉心︰
「小姑娘，什麼刮不刮的，你說的這解石法叫擦！我們行里有行話，不懂你就不要亂開口。」
邊說，胖女人邊擦開了黑石，她以為這廢料里壓根什麼都不會有，一抬頭卻看見周老板傻愣愣地看著手下的石頭，她也好奇地低頭，這一看，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天啊，她隨手一擦，居然出綠了，水還沒撒，這綠就汪得這麼喜人，這要是都解出來，那得是多好的色兒啊！
想到這里，胖女人激動得手都發抖，她慢慢擦著石頭，越擦眼楮越直，這臉盆大的石頭除了最外頭裹著的一層黑土，剩下的居然全是綠汪汪的翡翠。
完全解開後，一塊碧亮喜人的大翡翠俏生生地立在方桌上。
周老板抖著手灑了點水上去，胖女人湊到翡翠面前，鼻子差點挨著翡翠，眼楮都要眯成了斗雞眼。
「就沖這色兒，至少是個蛋青地的。」胖女人咽了口口水。
「瞎說，蛋青地能出這色兒，這是水地，水地！」周老板嘲笑胖女人。
胖女人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不屑地說︰
「得意什麼，又不是你開出來的。」
周老板顧不上理她，轉頭笑著對葉心說︰
「葉小姐果然眼光好，一出手就賭贏，恭喜恭喜。」
葉心沒理會諂媚的周老板，她的視線完全停在桌上的翡翠上。
這翡翠，好像跟她剛才看見的不太一樣。
到底哪兒不一樣呢？
葉心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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