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本以為公交車會停在一個小區或者幾家公司附近,她可以租個房子或是找份工作,再不然停在賣吃的地方,她可以找點吃的填填肚子。
這下倒好,竟是停到了古玩市場外頭,葉心思量著,莫非上天冥冥之中是要指引她做古玩生意?
這怕是不行,她只在歷史書中見過一些古玩,知道些歷史典故,但對于古玩鑒賞和買賣卻是一竅不通。而且,據說古玩這行贗品比真品還多,她還是不要輕易嘗試的好。
葉心搖搖頭,轉身想到街對面看看,忽听背後一陣叫嚷,她回過頭,只見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頭抱著塊拳頭大小的翡翠朝著她喊︰
「喂,你過來看我的石頭,看我的石頭,這是寶貝,是極品翡翠!你要不要,我送給你,送給你!」
葉心詫異,這,古玩市場流行當街送翡翠?
她定楮看了看老頭手里的翡翠,個頭還挺大。她也看不出好賴,只覺得那拳頭大的翡翠透綠透綠,挺好看的。
老頭吭哧吭哧跑到葉心面前,一把抓住了葉心的手。
葉心一驚,甩開老頭,警惕地站到一邊。
老頭衣衫襤褸,頭發半百,眼神渾濁,這樣子,像是個半傻之相。
傻老頭被葉心甩開也不發瘋,咧開的嘴角滴答滴答的淌口水,舉著翡翠朝葉心喊︰「送給你!送給你!」
葉心連連擺手︰「我不要。」
傻老頭還是自顧自的嚷嚷,聲音很響,引來許多人圍觀,其中一人嘆道︰「湯教授真是可憐,大半輩子積蓄換了塊破石頭,活活被氣瘋了。」旁邊的人便問怎麼回事。
原來傻老頭姓湯,在大學里教書,年過半百,妻子早逝,無兒無女,不知怎麼喜歡上了翡翠。但因他工資有限,買不起高檔翡翠,便常在古玩市場轉悠,看人買賣翡翠仔料。
買賣翡翠仔料,行話叫賭石。料子包著外皮,里頭有沒有翡翠、有什麼樣的翡翠,值不值買價,誰也不知道,故名賭石,是項風險性很高的活動。
湯教授看了好幾年,對賭石頗有心得,一來二去便動了心思,想賭塊仔料,弄塊好翡翠,也算是得償所願。他挑了許久,終于挑中了塊皮子緊實、飄花帶蟒的好料子。料子好,價格自然就高,湯教授拿出全部家當,以人情價花七十萬買了石頭。哪曾想好料不出翡,板凳大的原石解開來,只有零零碎碎的幾塊綠。湯教授當場瘋了,抱著塊解下來的邊角料蹲在古玩市場門口,見人就說是寶貝,徹徹底底成了個流浪漢。
听到這里,眾人唏噓不已,唯有葉心一頭霧水。她明明看見傻老頭手里抱著的是塊大翡翠,為何其他人卻說是破石頭。
但常話說,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葉心雖然不解,卻不想深究,舉步便走。
誰知傻老頭卻賴上了她,擋著葉心,就要把石頭送她。
葉心躲開,傻老頭卻認準了葉心,死活跟著她。
葉心無法,只得耐著性子跟老頭說︰
「老爺爺,我不要你的翡翠。」
邊上看熱鬧的人哄堂大笑︰「翡翠?這小姑娘不會也是個傻子吧?」
「沒準,看她這一身邋遢打扮,跟老頭倒是一對。」
听到這種明顯是詆毀人的話,葉心頓時怒從心頭起,她雙手抱胸,冷眼看著哈哈大笑的眾人。
人群的嗤笑漸漸沉了下去,只那拿葉心跟傻老頭打趣的青年男人不甘地嚷道︰
「看什麼看,自個不長眼,把塊破石頭看成翡翠,還不許說啊。」
葉心看他打扮的流里流氣,跟打她一巴掌的那個胖流氓一個壞胚子樣,心頭的怒火更加熊熊。
她轉頭拿過老頭手里的翡翠,仔細看了兩眼,翡翠外頭一層裹了層髒兮兮的泥巴,她搓了兩下沒搓掉,順手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敲了敲,那層泥巴殼便紛紛月兌落,露出里頭濃綠通透的翡翠。
人群先是一陣死寂,然後爆發出陣陣驚叫︰
「天啊,這麼透,絕對是玻璃種的,這麼大塊玻璃種啊。」
「正陽綠,正陽綠,玻璃種的正陽綠啊,發了!發了!」
葉心不理會旁人的驚嘆,托著那塊翡翠,冷冷地對那個流里流氣的青年男人說︰
「看看誰不長眼,這麼大塊翡翠放在眼前也看不見!」
青年男人目瞪口呆,玻璃種的翡翠,在S市一年也解不出幾塊,這小姑娘隨便敲了塊破石頭,竟然就出玻璃種?這要是他解出來的,該有多好!
葉心看見青年男人臉上的震驚和痛悔,心頭一口惡氣才出了。
她轉身,將翡翠塞給傻老頭,掉頭就走。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價值百萬的極品翡翠,這小姑娘就這麼隨便塞給了傻老頭?她、她、她究竟在想什麼啊?
人群中,季翠堂的周老板看看傻老頭手里的玻璃種翡翠,又看看葉心的背心,猛地一拍大腿,拔腿追上葉心。
「小姑娘!小姑娘!」
葉心停住腳步,疑惑地看著面前一臉懇切之色的中年男人,周老板掏出張名片,雙手遞給葉心。
「小姑娘,我姓周,雅軒里頭倒數第二家的季翠堂是我開的,我店里缺個采購師傅,小姑娘你要是不嫌棄我的店小,工資隨便你開。」
嗯?葉心愣住。天上掉工作了?還工資隨便開?
其他看熱鬧的人也反應過來,可不是,隨便砸塊石頭都能砸出玻璃種的人才,點著燈籠也沒地兒找啊。
這下子,一堆人擁住葉心,七嘴八舌地說︰
「小姑娘,我家是家傳老店,待遇什麼的都好商量。」
「小姑娘,我店里交三金,工資包你滿意,你來工作吧。」
「小姑娘,我的店是這片最大的,來我店里,我比他們的條件都好。」
葉心徹底呆掉,這些老板這一頓哄哄搶搶的是、是要給她工作?她不是在做夢吧?
「等等,你們為什麼要聘我?我大學學的是檔案學,對翡翠只是知道點皮毛而已。」葉心眉頭緊鎖,瞧著眾人。
周老板笑眯眯地對葉心說︰
「小姑娘謙虛了,我們知道,你們賭石的都有些密不外傳的師門祖訓。你放心,我們懂規矩,不該問的絕不多問一個字。」
賭石?師門?規矩?
葉心越听越是一頭霧水,她的視線落在傻老頭手中的翡翠上,一個奇異的想法忽然浮上來。
似乎,她眼中看到的翡翠,在別人看來,都是包著石頭外皮的?
周老板看著葉心若有所思的模樣,笑得越發和藹。
這小姑娘身懷絕技卻不自知,定然是師從隱士高人,要是能請到她做店里的掌眼師傅,他的季翠堂何愁不發達啊。
其他幾個老板跟周老板的想法一樣,做翡翠這一行,吃的就是眼光飯。直到今天,也沒有一種科學技術能很快透過翡翠的外皮探出里頭是極品還是敗絮,一刀切下去,好壞全看天意,所以一個眼光毒辣的賭石師在翡翠行業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
所以雖然葉心看上去年紀輕輕,衣著打扮毫不起眼,但僅憑她剛才隨便一敲就解出翡翠中的極品—玻璃種翡翠,她在這些老板眼中的價值,已經上升到了一個需要他們巴結的地步。
葉心並不知道她現在在這些老板看來多金貴,她順著自己的想法推測下去,越想越覺得詭異,忍不住生出一個更加荒唐的念頭。
她要用自己身上僅剩的五千塊錢試試,試試自己的眼楮是不是真的能無視外頭的皮殼,一眼看出里面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