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一個圓,兜兜轉轉,總是會回到原地。那些曾今錯過的,遺棄的總會再次遇見,只怕,到時我們已不知道如何去挽回。所以,迷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還沒轉回去,就餓趴在半路上了。
當太陽再次離開地平線的時候,山峰吞沒了最後一縷余輝,黑暗來臨,夜鳥的鳴叫歡慶著世事的變遷。清清泠泠的琴音傳來,順著琴音的方向,我總算在夜色中用肉眼辨識出火光的絢麗,還有,一陣肉香。憑借著感官而去,當第一縷月光彌漫之時,我來到了一片竹林。
縴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在月色的照耀下縴毫畢現,恍若上好的藍田玉石,發出溫潤的光澤。琥珀色的流蘇墜在臉頰邊,更加襯托出眸色的清冷,薄唇微抿,更是勾勒出臉部輪廓的線條感。白衣勝雪,天上謫仙人,世間玉無雙。那撫琴的公子恍若天山上的雪蓮,孤高不含俗世之靡靡。
謫仙人嘛……就是要用來被撲倒的。事實告訴我們,小受一般都是俊美無儔的,這樣才能體現出被凌辱的美感。但是,這個似乎氣場強了點。
「長夜漫漫,公子獨自在此撫琴,豈不寂寞?不若小女子作陪,亦可做一朵解語花,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有我在這才煞風景呢!不過那架在火堆上的罐子里的肉香實在是太濃了。
基于謫仙人強大的抗壓抗倒伏能力,竟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繼續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我也就厚著臉皮坐在一旁,嗅著肉香,看著那漸漸減弱的火光,半明半暗地投在那謫仙人如玉的臉龐上。一曲終了,謫仙人手指撫過琴弦,戀戀不舍的神態宛如對著自己深愛的戀人。不過他下一個動作,卻結結實實把我嚇了一跳,他竟將琴直接投進了火堆之中。
「公子煮的該不會是鶴吧?」我指了指罐子里,虛虛地干笑了兩下,心想千萬不要遇到個變態才好。
謫仙人總算正視我了,輕飄飄的一眼。隨即道︰「不錯。」清泠的聲音一如他的琴音,有玉石相擊之感。
我瞟了眼被火舌舌忝舐的古琴,覺得不解的是為什麼燃火的時候沒有木柴爆裂的聲音。難道不是木柴?
「這個煮,煮肉的難道是梅花?」
「正是。」謫仙人這才細細將我打量一遍,那飽含探究的眼神弄得我心里毛毛的。
「公子好雅興啊!梅妻鶴子,焚琴煮鶴,真是與眾不同,與眾不同吶!」我干干贊了兩聲,心想遇到個神經病,還是趕快溜吧。
「姑娘當真是朵解語花,既然來了,不若與在下共進一餐如何?」謫仙人看出了我想開溜的意圖,淺淺一笑,別添了一份雅致的風情。
這個……我覷了眼暗沉沉的四周,依稀听到了狼嚎。立即笑道︰「盛情難卻啊!既然如此,那就受之不恭了。」
謫仙人從一旁的籃子里拿出了兩只白玉碗和兩雙象牙筷,打開罐子盛湯肉,動作慢條斯理,優雅得像只波斯貓。這廝是個有錢人,有錢人多怪人。我便不再多想,接過白玉碗,一通狼吞虎咽,那個鮮啊,舌頭都差點咬下去。最後統計戰果,我十碗,謫仙人兩碗。
「今日多虧姑娘在此,不然往年浪費的可不少。」謫仙人放下碗筷,淡淡道。
「往年?你每年都煮鶴吃?」我拿出絲帕故作斯文地擦了下嘴角。
「正是,在下每年都會養一只鶴。不過看樣子,似乎今年就不用了。」謫仙人目光深深地看了我兩眼,看得我起了雞皮疙瘩。
「呵呵,公子養鶴的功底不行,還是莫要養了吧。投桃報李,我這有幾塊糕點,純當潤口。我從藥籃子里拿出了包好的鳳梨酥,心里念叨著我可不欠你什麼,千萬不要把我當鶴養著玩。
「姑娘可是在下見過最有意思的人了。在下莫憂,不知姑娘閨名?」
「凌緋……我看夜已深了,不如就此別過。江湖路遠,後會無期。」我鄭重地向著正在品鳳梨酥的莫憂一抱手。
「呵呵,姑娘說笑了,相逢即是有緣,怎會後會無期?郊外荒僻,不若我送姑娘回家吧。」莫憂站起了身,輕拍了下衣上的塵土,望著我笑道。乖乖,比我高了好大一截。
我在青嵐苑的牆外徘徊良久,探尋到了我前些日子發現的…….狗洞。
「凌姑娘家便是此處麼?可是要在下送你進去?」莫憂上前兩步,溫言道。
「不用,公子送到這兒便可。公子若是在這里,我的獨門秘術施展不開,生怕誤傷了公子。」本人是個十分負責人的人,嚇到內傷也是傷。
「獨門秘術,」莫憂咀嚼再三道,「既使如此,在下定當離去。」
「一路順風,」我揮著帕子目送莫憂離去,默念著「半路失蹤」,然後哼著小調,本著龍門要跳,狗洞要鑽的精神回去了。當然,免不了被熬夜等我歸家的青芹和柳眉數落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