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有了……你放心了嗎……哈哈哈哈」她大笑起來,眼淚卻一直不停。
孩子啊,是媽咪對不起你,媽咪太愛你爹地了,怎麼忍心看你爹地擔憂的神色?
孩子啊,來生不要忘記媽咪,下一次,如果你還來到媽咪身邊,媽咪一定拼死也要生下你……
我的孩子啊……你別哭……媽咪是愛你的……
她並著雙腿,感受到滾燙滾燙的鮮血汩汩流出,那一地的鮮紅,就是她無緣相見,無緣疼愛的孩子……「孩子……孩子……」
千緣好像看見了一個可愛的嬰兒,正在沖著她開心地笑,那笑容純潔又美好。
「呵呵呵呵呵呵……」茫茫的一片大霧,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千緣轉過身來,又轉過身去,每當她看見一眼那個嬰兒,瞬間又會消失了……融入這茫茫的迷霧中,讓千緣不能再多繼續看它一眼。
夢醒,淚水浸濕了枕頭。
「孩子,是你來看媽咪了嗎?」千緣呢呢喃喃地對著牆壁自言自語。冷宮的環境不必鴛鴦宮,一大片泛黃的牆,幾件破舊的家具,一張古老的床和舊的紗帳,這樣的景象讓千緣以為自己已經是個遲暮的老人茆。
她的目光落在床邊的地板上,上面仿佛還有著一灘血跡。千緣縮了縮自己的身子,一愣,又忽然沖到床邊,趴在床上,仔細地盯著那一處地方,說︰「寶寶,是你想媽咪了,所以回來看媽咪了是嗎?」
地板不會說話,千緣卻笑了,好像真的看見了自己的孩子,听見了孩子對她說話。
「好孩子,媽咪也好想你,媽咪一直都在想你。如果你能出生,一定是天底下最孝順的孩子,對不對?蚊」
說著說著,千緣就哽咽起來,自從那日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以後,她就開始反反復復地夢見一個嬰兒,夢里面總有種意識,告訴她,那就是她無緣相見的孩子。
「寶寶,如果明天晚上你還來看媽咪,媽咪就不要醒了,一直陪著我們寶寶好不好?」
冷冷的地板無聲,如果此刻有人看見千緣,一定以為她和冷宮中的其他女人一樣,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月光很美,柔和又冰涼,千緣重新躺在了床上,盯著破舊的窗欞在看,她想看見自己的孩子在天上是否過得好。
「寶寶,你是在天堂的對不對?你是無辜的,不像媽咪和爹地一樣,想要奪取別人的江山。你還那麼單純,一定能上天堂的……」
千緣的神情恍惚,她的臉蛋越來越消瘦,現在一個巴掌就能將她的臉蛋蓋住。厚厚的棉被蓋在她的身上,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塊厚重的平地,起伏很小。
她還沒有開始正式地迷惑皇帝,她還沒有開始真正地做一個禍國的女子,她的報應就先到來了,她的孩子就開始為著她要犯的罪孽去贖罪了。
千緣的淚水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滑落,她的手指爬上小月復,空空的感覺,里面再不會有一條生命的存在。
「穆柯,你就真的這般狠心……」
除了那日給她送墮胎藥以外,穆柯再沒有來看過她,她本身在這古代認識的人又不多,進了皇宮以後更是孤僻,冷宮真的是一座冷宮,除了里面住著的幾個瘋瘋癲癲的女人之外,冷宮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千緣仿佛已經死了,隨著那個孩子一起死在穆柯面前了。
睜著眼楮到天亮。
外面開始吵鬧起來,千緣的目光掃了一眼大門,隱隱看見有人影的晃動,還有女人的說話聲。
「皇上,您今日下朝以後一定要來看臣妾啊。」一個穿著破舊紅裙的女子,臉色微紅,一臉嬌羞地對著一棵老樹在說話。
「皇上,臣妾懷上龍種了,皇上您高興嗎?皇上,您為什麼要殺死臣妾的孩子,臣妾真的沒有背著您偷人啊……」另一個女子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對著空氣訴說,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卻沒有一絲梨花帶淚的感覺,披頭散發的只像一個瘋子。
另一個女子則冷冷地看著別的女人,攃得鮮紅的水粉,許久不曾剪過的指甲,微微翹起了蘭花指,只听得她說了一句︰「你們這群賤人,居然敢覬覦本宮的皇後之位?本宮要將你們全部打入冷宮。」
院落里有七八個這樣瘋癲的女子,總是在自導自演自言自語。
「我有一天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千緣看了一眼大樹下抱著枕頭的女子,她在輕聲哼著搖籃曲,哄著懷中的枕頭兒子入睡。
太可怕了。千緣打了一個寒噤。
「吃飯了啊!」幾個侍衛進來,手上提著月兌落了彩漆的食盒。
侍衛把食盒放在外面,那些高貴的瘋子慢慢地等著別人給他們布菜,一直等到自己實在餓得受不了了,一哄而上餓狗撲屎一樣搶食著飯盒里的東西。
千緣勾起了嘴角,淡淡的嘲諷,她的目光放在了窗外,傲骨的梅花準備迎來自己的春天,而她則即將迎來冬天。
去年的冬天是怎麼過的?用雪釀了一壺梅花酒,還埋在她住的院落里,她以為今年會和穆柯一起賞雪畫梅吟詩飲酒的。
「鳶貴人,用膳了。」門外是一個侍衛的聲音響起,千緣疑惑地看著大門。
「鳶貴人?」侍衛等了很久,不見千緣的回答,便說︰「奴才把膳食放在門外,請貴人早些用膳。」
千緣從床上坐起來,慢慢穿了鞋子,拖著瘦弱又沉重的身子來到門前,打開一條縫隙,冷風吹了進來,地上有一個精美的食盒。
新的。
千緣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提起食盒,關上了門,又沉重地邁著腳步,回到了那張她蜷縮的床。食盒被擱置在一邊。一共有三個食盒放在哪里。
幾天了,她沒吃過東西,唯一的是那日水兒偷偷來了一次冷宮,喂她喝了一碗水兒親手做的參湯。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她期盼的不是穆柯那日臨走前說的會讓她出冷宮,而是穆柯會多久再來看她一次,她又是還差多久會離開這個世界,去見她的孩子。
無力的千緣躺到了床上,一陣眩暈襲來,沉沉的腦袋開始迷糊起來,她慢慢進入了夢鄉,去見她心心念念的孩子。
一覺到了半夜,大雪開始飄落到冷宮的房頂,鵝毛般的雪花有些還被吹落到了千緣的床上,涼涼的滲到她的肌膚里,像一個死嬰對母親的吻。
「下雪了。」千緣睜開眼,呢喃了一句,窗外已經全白了,一片慘淡的靜謐,那幾個瘋女人今日沒有出現,大約是因為這一場雪。
今年的第一場雪。千緣下意識地看了看那棵瘦弱的梅樹,枝椏見結滿了白色的花苞。「貴人,奴才給您送過冬的衣物來了,請貴人開門。」又是那個侍衛的聲音,千緣慢慢爬起來,根本沒有太大的力氣了,她索性再一次倒在了床上,有氣無力地說︰「你自己進來吧。」
門應聲而開,沙啞中又帶著尖銳的聲音,一個彎著腰的人提著一大堆東西進來,躺在床上的千緣只覺得是一團黑影進來了。
「貴人,這些東西放在那里?」那團黑影問。
千緣伸出手,艱難地指了指自己的床邊。
侍衛沉默,皺了皺眉,將東西抗到肩上,月兌下了自己的披風,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送給千緣的東西放在上面。
他的目光一不小心落在了一旁的食盒上,看上去好像從來沒有動過的食盒,他壯著膽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經瘦得虛弱得不成樣子了。
微黃的瘦小的臉,慘白的雙唇,無神的眼楮之下,環繞著一圈一圈的黑色。
「貴人要保重身體。」侍衛留下這一句,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千緣無所謂地笑了笑,看著關上的大門,保重身體?有什麼用?
翻身再一次入睡,床邊精美的錦被和華服被主人無視,她只想一直沉迷在有寶寶的夢里,偶爾會看見穆柯和她一起尋找著寶寶。
冷宮的日子很冷,最起碼千緣的心已經冷了下來,好像再不會因為什麼而跳動了……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再一次給了千緣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