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件藕色的宮裝,千緣讓宮女給她梳了一個朝天髻,帶上初見時樊丞送的玉釵,略施?水粉嫣然一笑,說︰「紫雲,你看我這樣可好?」
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那些害她在冷宮受苦的人懲罰一遍,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要盡快奪回樊丞的寵愛。有了皇帝做靠山,想要整治誰都容易。
「鳶貴人本是天人之姿,不管是怎麼打扮都有別樣風情,這樣看上去倒是莊嚴華貴了一些。」
紫雲淺笑,上前仔細查看了一番,她如今已經是千緣身邊唯一可信的人了。
「莊嚴華貴?」千緣眸光流轉,對立于一邊的彎杏說︰「去,把丹胭給我拿來。茆」
彎杏穩步而去穩步而回,帶了一個銀白色的盒子回來,盒子上紋著連理枝一樣的花紋。
千緣接過,打開,拈起一支毛筆,蘸了些許盒子中的東西,對著銅鏡細細地在臉上描繪起來。
不一會兒,千緣眉間便出現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紅梅,妖媚而傲氣蚊。
「又不是皇後菩薩,要什麼莊嚴華貴?紫雲覺得這下可好了?」
回眸一笑,柔波輕斂,她微微掩著小嘴一笑。
看著這樣的千緣,紫雲贊嘆地點著頭,眼前的女子當真是天生的禍水了!
彎杏直藕對視一眼,眉間有些憂慮,這樣的女子,多年前也曾見過,也是在這蕊連宮,也是得了那個帝皇的無盡寵愛。
不過那名女子最後,還是年紀輕輕地就香消玉殞了。
「直藕,本宮命人炖的參湯可準備好了?」聲音清脆又婉轉,最後的尾音勾得人心癢癢的。眼前的主子比當年的那位,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奴婢親自盯著炖的,已經好了。」雖然是憂慮地想著,但是直藕卻絲毫不放松自己的恭敬。深宮十幾年,她懂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嗯。」無意地應了一聲,千緣被紫雲扶了起來,說︰「把皇紡司前日送來的金鈴繡彩雲的鞋子拿來。」
立刻有宮婢迅速去恭敬地拿來,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的主子穿上。
千緣特意命人在鞋子上加了兩個金鈴,試穿了一下,走起路來帶著幾聲清脆的響聲,為她添了幾絲活潑調皮。
「好了,本宮要去給皇上請安了,紫雲直藕陪我去便可,彎杏你們都留下吧。」千緣一抬手,宮人們跪了,退下。
千緣和紫雲看了一眼對方,鼓起勇氣,帶著淺淺地笑,直藕端著千緣特意命人準備的參湯,垂眸無語,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後出了蕊連宮。
一路上穿過御花園的小道,千緣所路過之處都留下了冬日里活潑的響聲,她隨手摘了支梅花,紫雲接過,扭斷了一截,將梅花穩穩地插在了千緣的發間。
冬天麼,最美的不就是這傲雪的梅花了麼?只是千緣從冷宮出來以後,那梅花開得再盛,也抵不過這活生生的絕色了。
「章公公,皇上可在里面?」雖然才幾日不見,章公公卻眼前一亮,覺得此刻的鳶貴人不比從前了。
于是他笑得更開心了,拈著蘭花指說︰「奴才見過鳶貴人。皇上此刻正在御書房里看書,鳶貴人是否要奴才稟報一聲?」
本想著自己進去的千緣忽然改了主意,她笑了笑,指著身後側的直藕端著的東西說︰
「皇上日理萬機,好不容易得個空閑看書,本宮就不進去打擾了,勞煩公公親自跑一趟,將這東西給皇上送去。听聞皇上近日為使越國的事情傷神,本宮特意為皇上準備的參湯,還請公公送去,另外捎上一句話︰千緣請皇上保重龍體,也多謝皇上將千緣放出冷宮。」
章公公微胖的身子彎了彎腰,上前接過直藕手中的湯碗,一陣溫熱的感覺從手心中散發。這鳶貴人也真是有心了,時候挑得不錯。
「奴才這就去給貴人傳話,貴人先在這兒等一會兒麼?」章公公滿臉笑容,捧著千緣送來的東西,試探性地問著。
果然,千緣一笑,用手拿掉了章公公領子上的絲線,說︰「本宮就在這兒等著,公公去送了東西,本宮還有事情請教公公呢。」
章公公點點頭,轉身回了清心殿,端著千緣送來的湯,在御書房前停下腳步。
「皇上,鳶貴人送來了東西,皇上可要見一見?」隔著門板,章公公的聲音傳到了正在看書的樊丞耳朵里。
樊丞正在一邊看書一邊做著筆記,听見章公公的話,筆下有些遲疑,是,緣兒送來了東西麼?
他趕緊開口,聲音里有些激動,說︰「快進來!」
章公公一抬下顎,御書房前的小太監立刻彎彎腰,輕輕推開了御書房的門。
「奴才叩見皇上。」章公公高舉著千緣送來的東西在頭頂,慢慢地要跪了下去。
「行了行了免禮,快呈上來,朕看看緣兒送了什麼來。」樊丞扔了手中的毛筆,急忙地從龍椅上站起來。
章公公笑著從走上前,也是語氣雀躍地說︰「鳶貴人說皇上近日辛勞,所以親自下廚給皇上炖了湯。還說感謝皇上隆恩,賜了她蕊連宮。」
樊丞的笑容一僵,賜了她蕊連宮又如何,能夠彌補她心中的傷痕嗎?她可是在冷宮住了那麼久啊。
可是看見章公公手中的湯碗,樊丞又是一臉柔情,他輕聲地說︰「把湯給朕。」
掀開湯蓋,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在鑽入鼻尖,樊丞狠狠地吸了一口湯的香氣,再慢慢地喝下一口湯汁。
暖暖的感覺,一直流入了月復部,直入心間。
緣兒,你對朕那麼好,朕于你有愧啊!
他幾日不曾見過千緣,一是害怕看見千緣那心碎的眼神,二是不知道怎麼面對被自己冤枉了的千緣。
他曾經去問了錢貴妃,雖然錢貴妃一再否認寒紅櫻是她命人送去的,但是卻從錢貴妃躲閃的眼神里,樊丞還是覺得錢貴妃隱瞞了他什麼,而直覺告訴他,千緣一定是被冤枉的!
「皇上,鳶貴人此刻還在殿外候著,皇上要不要宣鳶貴人進來……」章公公察言觀色的本領很強,見皇帝有了動容之色,立刻補上了一句話。
不出章公公所料,樊丞立刻神情緊張了起來,說︰「怎麼會讓鳶貴人在外面!那麼冷!快宣她進來!命人多抬一個暖爐子進來!」章公公領命,正準備走出御書房,樊丞又放下了手中的碗,說︰「還是朕親自去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女子了,從她出了冷宮以後,他便又開始夢見了那個陪伴他十幾年的夢,夢中依舊是穿著白衣的千緣,只是再沒有了從前的活潑,而是眉宇間都帶著淡淡的憂傷。樊丞想,一定是因為他將她打入冷宮,所以夢中的她才會有這樣的神情。
緣兒,等著朕,朕一定查清真相,還你一個清白。
一邊堅定地想著,樊丞一邊就往大殿前匆忙而去,到了殿門前,卻不見給他送來暖湯的千緣了。
還是不願意見到他嗎?
樊丞失落地想著,卻听見了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還有叮叮當當的聲音。
聞聲而去,在清心殿的側面,千緣正在和紫雲堆著雪人,看著已經快成型了的雪人,千緣笑得很開心。
好像,好像從來沒有見她笑得這樣開心過,她笑起來果然是很美麗的……
樊丞就在她們不遠處,看千緣的模樣,看得他都呆了。
「呵呵,丞丞,你在看什麼呀?」
像在做夢一樣,他看見千緣見到他時候眼中的光亮,手上還拿著雪的千緣快步向他跑來,樊丞張開了懷抱,懷中被一個渾身寒意的女子佔據了。
她調皮地將手中的雪獻寶似的捧在他眼前,又趁著他痴痴看著她的時候,狡黠一笑,將手中的雪盡數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樊丞打了一個激靈,看見懷中的女子勾著他的脖子,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雪的冷,這懷中的真實存在,這不是他做的夢!
千緣對他笑了,而且笑得如此開心!
「緣兒……」抱著懷中的千緣,樊丞欣喜和感動交織在一起,將她懸空抱起,轉了好幾個圈,听見那清脆開心的笑聲,兩人都笑成了一團。
憐愛地看著她的小臉,樊丞有些心疼地說︰「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貪玩,身體還沒好個完完全全呢,再著涼了怎麼辦呀?」
皺了皺鼻子,千緣聲音甜甜嗲嗲地說︰「怕什麼嘛,反正穿得多呀!哈欠……」剛說完呢,千緣就打了一個小噴嚏。
樊丞無奈地搖了搖頭,抓起她的小手,眉頭忽然一皺,說︰「手這麼冷,下次不許這麼玩了啊。」
千緣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將自己的手挽著樊丞的手臂,撒嬌似的搖晃著說︰「好嘛,下次我不玩那麼久就是了嘛。」
輕輕地點了點千緣的小鼻子,樊丞拉著她冰涼的小手,快步地往清心殿里走,想讓她快點回暖,怕她著了涼。
「這小手怎麼也捂不暖。來,拿著這個,以後都要帶著它,不許摘下來。」樊丞一拽,將自己胸前佩戴的玉佩摘了下來,放到她的手上,霸道地說著。
千緣打量著手里的玉佩,上面還帶著樊丞的體溫,她歪著頭撅著小嘴,說︰「有什麼好的,大冬天地拿著會冷嘛。」
話是這麼說著,她卻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玉佩,皇帝貼身帶著的東西,肯定是個好東西。
樊丞無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說︰「小丫頭還嫌棄麼?這可是朕的父皇送給朕的‘菩提玉’冬暖夏涼,還能防毒。你這小丫頭好不識貨。」
他說著就要搶回千緣手中的玉佩,千緣驚訝地看著手中的玉佩,將它拿得更緊了,警惕地放在自己的身後,鼓著小臉一副「玉在我在」的模樣保護著玉佩不然樊丞得手。
「都給了我的東西了,怎麼還可以要回去嘛?皇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許耍賴!」
樊丞哈哈一笑,將她摟進自己的懷里,另一只手握著她沒握著玉佩的手,說︰「好好好,不耍賴,朕既然給你了就不會要回來。」
千緣這才是開心地又笑了,拉著樊丞的手跑進了清心殿,一路上留下她和樊丞的笑聲,還有她腳上穿著的鞋子的鈴鐺聲。
而剩下所有在場的宮人都驚訝無比,皇上居然將貼身帶了十幾年的玉佩送給了鳶貴人,那可是皇上當年被立為太子的時候,先帝親手給皇上系上的玉佩,皇上帶了十幾年,從來沒有摘下來過。如今,這樣一枚貴重的玉佩,居然就輕易給了鳶貴人……
看來這後宮,又要有爭風吃醋的大風波出現了……
幾日後,皇帝下令,全國搜集暖玉,暖玉貢獻最多者有重賞,而任何一個人進貢了暖玉,賞黃金一百兩。
誰都不知道,皇上的這一番舉動,只不過是那日千緣在清心殿里,無意地撒嬌似地說了一句︰「丞丞,人家喜歡光著腳在地板上走,可是蕊連宮的地板都好涼啊,要是全部地板都是暖玉做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