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啪」,幾聲瓷器落地的響聲讓人听得心疼,那些可都是上好的瓷器,可是摔這些東西的人卻一點也不在乎,雙目噴火,十指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握著拳頭一捶那桌子,手上的玉鐲都碎了。
「啊啊!」錢貴妃看也不看那碎落在桌子上的玉鐲碎片,水袖一掃將桌子上的碎片都掃到了地上,卻看了還不解氣,又將手邊的茶碗摔著了地上,看著那碎瓷片的模樣,恨不得那就是千緣。粉身碎骨。
「貴妃娘娘,您息怒啊,保重身體,保重龍胎啊。」刺香在一旁緊張地說著,這是錢貴妃小產多年後第一次懷上龍胎。
榮華宮里的錢貴妃已經沒了以前的妖媚模樣,現在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個要瘋掉的怨婦。
錢貴妃咬牙切齒地問刺香︰「皇上果真為了她大肆搜羅暖玉麼?茆」
千緣去清心殿的事情宮妃們原本也都知道,不過沒有誰去在乎這樣的小事,皇後錢貴妃花妃李妃……哪個曾經被皇上寵愛的女子不曾去探視過皇上?可是皇上卻親手將先帝賜的玉佩給了鳶貴人,還下令大肆為鳶貴人搜羅暖玉,為的居然是給她蕊連宮當地板!
一想到那鳶貴人原本已經被打入了冷宮,現在居然又重新出來了,而且這一次行動迅猛,連錢貴妃還沒有想好計策,就被鳶貴人捷足先登奪了寵愛。錢貴妃好不容易才再有了孩子,可是皇帝卻一心掛在了千緣身上,僅來過榮華宮幾次,還是為了來問她有沒有在冷宮對千緣下手!
「我父親呢?我父親是怎麼說的?」錢貴妃扯著一邊站著的刺香的衣服發問蚊。
刺香咬了咬嘴唇,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碎片扎到她的膝蓋里,卻還忍著疼痛和眼淚回答︰「貴妃娘娘,老爺和五夫人出游了,皇上先前就同意的呀,娘娘忘了嗎……」
稟報的聲音越來越小,錢媚娘的臉色卻越來越黑,她磨著牙齒說︰「本宮記得,可是你不會發飛鴿傳書麼!」
錢貴妃的語氣讓刺香打了一個寒噤,她有些畏縮地說︰「娘娘,據老爺身邊的人說,那鴿子剛到老爺身邊,五夫人就嚷著要吃鴿子,老爺還沒來得及看那鴿子一眼,五夫人就把鴿子煨了湯和老爺一塊補了身子……」
「啪」,這一聲清脆的聲響,是錢貴妃的手和桌子親密接觸引起的,她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冷笑著說︰「好啊,宮里一個小狐狸精和我斗氣不說,宮外娘家還有個老狐狸精敢攔著我的要事,都把本宮當成軟柿子捏了麼!」
她一揮長袖,背對著刺香陰森森地說︰「去把阿提木再叫來,本宮又有好差事要他辦了!」
刺香趕緊就退了出去,剛一站起來雙腿的疼痛讓她一軟,差點又摔了下來,只是看著自己家娘娘決狠的背影,又趕忙撐著快步走了出去。
「等會兒。」錢貴妃又忽然喊住了刺香,刺香腳步一滯,轉過身來垂下頭,乖巧地等著自家娘娘的吩咐。
「給皇上送點本宮熬的粥去,別讓風頭都被那賤蹄子搶光了,不就是會熬個湯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錢貴妃不屑地說著,刺香應聲,快步退了出去,一邊吩咐人去送粥,一邊親自去找了阿提木。
「千緣,你等本宮收拾了那狐狸精,再回過頭來好好請你吃吃敬酒!」錢貴妃哼了一聲,轉過身來,看著恭恭敬敬進來的阿提木,臉上露出了一個陰毒的笑容。
「阿提木,本宮又要給你一份好差事了!老爺身邊剛納不久的五夫人你有沒有興趣?本宮覺著你們年紀相仿,不如就把她賜給你做個暖床的玩意可好?」
阿提木站在錢貴妃面前不語,卻抬頭露出了一個了然的微笑。
「多謝小姐賞賜!」
錢貴妃擺擺手,笑著說︰「你為我辦了不少事,尤其千緣的那件事辦的不錯!這一次如果還辦得好,本宮一定讓你和你心愛的人在一起。刺香年紀也不小了,本宮再留就成了老姑娘,這樣吧,等咽下的事情解決了以後,本宮就除了刺香的名字,再給你們二人賜婚。」
阿提木听錢貴妃這一說,立刻單膝跪地,正巧跪下的就是刺香先前跪的地方,他恭恭敬敬地對錢貴妃說︰「多謝小姐成全,阿提木一定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
「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你只需要盡快把老爺身邊的活該給我除了,我便高興了。你下去吧,本宮累了。」
讓阿提木退了下去,錢貴妃慢慢走到搖椅上,為自己墊了一塊軟軟的墊子在腰間,躺下後用手模著還未形成的大月復便便的肚子,嘴里念念著說︰「皇兒啊,母妃就等著你終于來了,往後母妃一定好好對你,讓你父皇——立你為太子!」
蕊連宮內。
「丞丞,丞丞你來抓我呀,呵呵,呵呵……」樊丞蒙著眼楮,千緣只著了一件透明的紗裙,烏絲隨意地挽起,因為跑來跑去而凌亂了幾分,襯著紅撲撲的小臉蛋,有著幾分勾人的媚態。
千緣腳上依舊是那雙特意命人做的金鈴鞋子,每跑一步潞就是一聲清脆的鈴響,可是她的動作很快又靈敏,蕊連宮又是寬大,縱使樊丞耳力不錯也難得抓住她一絲身影。
「緣兒別跑啊,朕一定要抓住你!」听著千緣那撩人的笑聲,樊丞不由得心中動心了,小妮子從冷宮出來一段時間後,忽然慢慢開始接受他了,每日炖了湯親自給他送去,還常常逗著他玩。不知道這一趟打入冷宮,是不是讓她心中明白了什麼。
可是不管是什麼,只要看見千緣那青春又嬌媚的笑容,樊丞寧願沉溺在這好像是夢里一樣的現實里,他寧願相信千緣是之前腦子燒壞了或者是燒通透了,也不願意猜測這其中究竟是有什麼陰謀。
如果他再一次懷疑緣兒,他有預感,這一次一定會徹底地失去他愛的女子。況且他欠了她那麼多的快樂,哪怕她真的對自己這個皇帝有什麼企圖,想要從他這里得到些什麼,他也樂意給,給她無上的寵愛來換她一笑。
看她備受寵愛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嬌憨的模樣讓樊丞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夢里的她青春純潔,從前的她冷若冰霜,而如今的她卻是媚態百生,且獨獨為他一人所看得見。這樣的幸福,樊丞想一直擁有下去,別說是用全國的暖玉來換,就是用全城的黃金來換也在所不惜!
「啟稟皇上鳶貴人,榮華宮的宮女求見。」紫雲淡淡的嗓音傳來,正在和千緣玩捉迷藏玩得起勁的樊丞不耐地揮揮手,說︰「不見不見,讓她哪兒來哪兒回去!」
千緣也跑得累了,主動停了下來,撲到樊丞的懷抱里,眼楮滴溜溜地轉著,在樊丞的懷里撒著嬌說︰「哎呀,不看看她來說些什麼嘛?或許是錢貴妃姐姐要見丞丞,又覺得不想看見我,所以,所以才派了人來見你的嘛。」
說到那句「不想看見我」,千緣話音里明顯是帶著委屈的,樊丞憐愛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說︰「乖。」
「紫雲,宣那人進來吧!」樊丞對著別人,卻沒了那種對千緣的寵溺,語氣里還帶著淡淡的不悅。
錢貴妃好像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明明知道他在千緣這里,卻還派了人來請,這讓好不容易才和千緣關系變暖的樊丞忽然覺得錢貴妃不夠皇後知書達理了。
千緣發燒的時候,皇後一直悉心照料,千緣醒了以後,又吩咐御膳房和太醫院為千緣好好調養身子,甚至當得知樊丞下令為千緣搜羅暖玉的時候,皇後還獻出了自己早前皇帝送的一塊小暖玉。
皇後始終是皇後,懂得什麼是為妻之道,錢貴妃離正室永遠差了一截體貼丈夫心意的距離。
鳳棲宮內。
春暖在皇後耳邊細聲說了幾句,皇後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她期待已久了的好戲終于是開台了。
「走,咱們給母後請安去,那些小家子氣的勾心斗角有什麼好打听的。」話雖然是這麼說,皇後臉上卻笑容不減,春風滿面的地由春暖攙著準備去慈安宮給太後請安了。
蕊連宮。
榮華宮來的宮女亦步亦趨地端著一個大瓷碗,慢慢地在皇上不遠處跪下,說︰「啟稟皇上,貴妃娘娘親自下廚熬了些粥,命奴婢給皇上送些來享用。」
樊丞哼了聲,沒有說話,坐在他大腿上的千緣卻是一臉好奇地站起來,走到了那宮婢的跟前,用托盤上放著的碗和勺子就準備要嘗上一口。
「鳶貴人,這是貴妃娘娘親手做的粥,是給皇上炖的,鳶貴人這般怕是會糟蹋了貴妃娘娘的心意。」
那端著托盤的宮婢話里帶著不屑和憤怒,自家主子辛苦那麼久做的東西,怎麼可以被這個麼搶她主子寵愛的女人給糟蹋了。
千緣一听,小嘴一撅,眼淚汪汪地跑回樊丞的懷里,委屈地說︰「丞丞,人家是跑得累了餓了,見是貴妃姐姐送來的粥那麼香,所以忍不住想嘗一口嘛!」
樊丞寵溺一笑,用手指點了點千緣的鼻子,說︰「小饞貓。」
他又換了語氣,對跪在地上的宮婢說︰「既然是貴妃娘娘送來給朕的,那朕和鳶貴人一起享用,你們家貴妃娘娘還想讓你再端回去麼?」
听見皇上語氣里帶著冷冷的不悅,那跪在地上的宮女連忙說︰「奴婢不敢!請皇上和鳶貴人贖罪。」
樊丞冷哼了一聲,說︰「還不快端上來,餓壞了鳶貴人,朕定不饒你!」
那宮婢心里暗暗罵著千緣,動作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做了,巍巍顫顫地捧著那托盤要站起來,卻被一旁的紫雲連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姐姐別動了,萬一東西灑了,惱了皇上又糟蹋了貴妃娘娘的心意,奴婢來幫皇上和貴人呈粥吧。」
樊丞點點頭,說︰「紫雲呈上來吧,你好好跪著,灑了一點朕治你的罪!」
紫雲很快從大碗里舀了一些粥,慢慢地向皇帝和千緣走去,千緣一下子跳開了樊丞的懷抱,小跑著笑著向紫雲走去。
「好機會。」幾乎小到听不見的聲音,紫雲和千緣交接瓷碗的時候,千緣微微一笑,明白了意思。
「丞丞,我先嘗嘗好不好?要是不好吃就不要你吃了,嘻嘻……」
說完,看著樊丞無奈寵溺地點頭,千緣用小勺子舀了點粥,放到了嘴里,狠心咽了下去,卻還笑著說︰「貴妃姐姐做的粥真是好吃,丞丞也來嘗一點吧……」
忽然千緣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皺起的眉頭,痛苦的表情和不斷從額頭上滲出來的冷汗。
「緣兒,緣兒你怎麼了?!」樊丞慌忙地抱著千緣,千緣卻捂著自己的月復部,想要擠出一個微笑來給樊丞,卻只有一聲虛弱無力的︰「疼……」
千緣手一軟,手上的瓷碗「啪」掉在地上碎了,地上很快出現了青色的煙霧,樊丞一驚,咬牙切齒地說︰「錢貴妃居然下毒!」
「來人,快快傳太醫!」他顧不上追究些什麼,立刻抱了千緣躺在床上,一個勁地和千緣說著話不讓她睡過去,蕊連宮里的宮婢慌張地跑去請太醫。
紫雲看著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榮華宮的宮女,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微笑,看向千緣的時候,又不僅擔憂和心急。
太醫匆匆而來,給千緣服用了一些解毒的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皇上,鳶貴人已經沒事了。」
樊丞還是緊張地看著千緣皺起的眉頭,問︰「鳶貴人中的什麼毒?」
「啟稟皇上,是痛絲藤的毒,還好解毒快,貴人現在已經沒事了。」
樊丞嚴重閃過嗜血的冷意,陰森森地說︰「痛絲藤的毒?劇毒麼?」
老太醫擦著額頭上的汗,看著床上讓他們最近寢食難安的鳶貴人,說︰「大量的痛絲藤毒會立刻致命,少量的毒素在體內待久了也會慢慢根深蒂固,最後慢慢致命。常人不會想鳶貴人這般立刻感覺到疼,一般感覺到疼的時候是已經快不行了的時候。貴人是因為寒紅櫻的關系,身體對毒素特別敏感,所以剛一踫到這個毒便立刻有反應了。」
听著老太醫說的話,樊丞的臉色越來越沉重,想不到之前傷了千緣身體的寒紅櫻,這一次反而是救了千緣。如果,那碗粥,先是他吃下了,那他此刻恐怕就像千緣一樣躺在床上了。
看著千緣蒼白的臉,又看著那地上還未被打掃的瓷碗和毒粥,樊丞立刻把章公公叫了進來。
「錢貴妃用毒欲殺害皇上,撤去妃位,打入冷宮!」
樊丞將最後幾個字咬得很重,恨不得當時就是把錢貴妃給殺了,卻念著她如今懷了孩子,只將她打入冷宮,待孩子出生之後,再另行處置。
消息一傳出,整個後宮都震驚了,和太後在一起喝茶的皇後灑了茶水,太後氣得暈了過去,後妃們議論紛紛。
而榮華宮的錢貴妃,則是臉上血色全無,一下子頓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章公公送來的聖旨,兩行清淚滾滾而落。
「千緣,你怎麼不死,你怎麼沒有死個透!」錢貴妃忽然大聲喊了出來,雙眼木充血,面容猙獰,拉扯著自己的衣服和頭發,一下子衣衫凌亂,頭發披散,嚇壞了榮華宮里的宮婢們。
宮婢們哆嗦地上前阻止了錢貴妃的動作,看著這個模樣的錢貴妃,心中都有一個念頭︰
錢貴妃看上去,好像,好像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