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朱紅柱,青磚巷,漢白玉階。
八爺領旨去昭仁殿時,于宮門不遠處的甬道遇見同樣去昭仁殿的七爺。二人迎面走來,瞥見對方後同時停下腳步,隔著兩丈距離安靜看著對方。
七爺神色冷峻。
八爺笑容邪魅。
一叢叢藤蘿越過一丈高的青色護牆,點點墨色,翠綠欲滴。一只畫眉鑽出茂密的葉兒,清喉婉囀。
「七哥今兒氣色不錯,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真不假。」八爺如玉的指尖輕輕撫摩腕上佛珠,一臉妖冶。
「只要你不存心找茬,我的氣色會一直好下去。」七爺冷哼一聲,移步走進左邊半圓形的門,朝昭仁殿而去。八爺立于原地,一只手掌拍在肩頭,他回眸見是六爺,回以淡淡一笑。
「六哥,今兒父皇不是召見所有兄弟吧?怎麼你也來了!」
「怕是這樣。听說索圖王爺和紅鸞郡主明日動身回蒙沁,沒準父皇要挑人送王爺一程。」
六爺一身琉璃色錦緞,束玉冠,言語中透著一股平易近人的淡泊。八爺一張俊美的臉頓時陰雲密布,「這苦差事兒可不要落到我身上!」
六爺輕笑,「唷,咱們邪魅妖孽、風流無雙的八王爺也有對桃花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奇了!」
八爺輕嘆口氣,輕輕一掌拍在六爺肩頭,搖頭作痛不欲生狀,「這個紅鸞,唉,沒準上輩子欠了她的,今生找我討債來了!」
二人一邊說一邊走進圓門。
「听說那丫頭可毒得緊!你十幾個侍妾被她掌摑得臉都腫了!真有這回事?」
「我第一次這麼佩服一個女子!何止掌摑?她闖進如姬房里揪著如姬的頭發破口大罵!如姬的嘴夠毒了吧?她愣是把如姬罵得只有哭的份兒!」
「嘖嘖,這丫頭也太野了!不過跟老七倒是一對兒!老七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主兒!」
「索圖還記恨七哥那‘叫什麼不好非得叫紅鸞’的一席話,至今不給七哥好臉色。」
「要說,兄弟里嘴比較毒的數老七當仁不讓。做事兒最毒的就數你了。你們兄弟倆不愧是孿生兄弟!」
「六哥說話得模著良心說,我一向很斯文。」
「得,我口誤,你那不叫毒,叫狠!尤其對自己,回回都是往死里下狠手!看前邊兒,斯文人來了——」
六爺指頭一指,八爺隨之看去,見一身月牙白的四爺輕搖烏骨扇翩翩而至。兄弟中,唯老四一人可用「君子如玉世無雙」來形容。
他遠遠對二人招招手,點頭一笑,走上台階進入大殿。
八爺心一橫,說︰「罷了,最後舍命陪紅鸞一回!」
說罷便不再慢吞吞地試圖逃避,和六爺大步邁上漢白玉石階。紅鸞那丫頭,又豈是輕易就能避得開的?
南宮鏡一身玄色衣衫,掃一眼左邊挨次兒坐著的二爺,四爺,五爺,又掃一眼右邊的六爺,七爺,八爺,笑了一笑,開門見山的說︰「索圖王爺明日回蒙沁,朕欲譴一皇兒代朕送其一程,哪位皇兒願接了這差事?」
二爺端著茶杯「飲茶」,四爺攤開烏骨扇「研究」扇面的墨畫,五爺直接裝沒听明白,六爺玩著指甲,七爺沉吟不語,八爺撫摩佛珠置若惘聞。看一眼這六個兒子不咸不淡的態度,就知道紅鸞郡主的艷名是多麼威震四方!
南宮鏡輕咳一聲,繼續道︰「按索圖的意思,老四最合適。紅鸞的意思,老七、老八最合她心意。」
索圖看中了老四倒是情理之中的事兒。畢竟這四爺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溫柔如玉。又生得俊朗,氣度非凡,哪家的父親不希望女兒將來的歸宿如斯?
老七、老八是兒子里面最俊美的,老七冷峻,老八邪魅,哪個女子能不心動?
四爺抬手掩唇咳嗽,「父皇,兒臣偶感風寒,身體不適。送索圖王爺倒不妨事,不過傳出去說咱們南宮譴一名患病者相送,豈不是怠慢了蒙沁的貴賓麼?」頓了頓又說,「老八是咱們兄弟幾個里面唯一一個正一品的王,若是他送索圖王爺,定能叫王爺滿意。」
不等南宮鏡說話,八爺接過話說道︰「太醫說兒臣病體未愈,不適宜大動。不然七哥代勞如何?」
七爺冷眸瞥一眼他,對南宮鏡道︰「父皇,兒臣明日要選妃,怕是不能送索圖王爺了。」
二、五、六爺見不關自個兒的事兒,端著茶杯悠哉悠哉的听著,看著,品著——
「看來眾位皇兒是舍不得紅鸞離開啊!不然不會個個都推月兌這差事。好,朕就出面挽留紅鸞父女二人多住段日子。朕也覺得自從紅鸞來了,宮里熱鬧多了!」南宮鏡掃一眼六個兒子,將老謀深算的臉孔藏在慈祥的微笑下。
堂下六人不約而同擺出叫苦不迭的模樣,發出無奈的嘆息。那小魔女來了宮里是熱鬧了,可他們這些王爺太監宮女們可是倒了大霉了!
六爺起身道︰「父皇,兒臣去吧!這紅鸞可不能再待了,她要再待下去,宮里非被她擾得雞犬不寧不可!」
「六哥這話說得忒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