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你帶歲歲離開!」妖月試圖沖出重圍,但剛剛殺開的一個缺口瞬間被其他殺手補上。
「醉!」江歲歲只記得自己眼前忽然多了一個人影,仿佛憑空出現一般,緊接著是醉痛苦的臉和被鮮血染紅的唇……
最後怎麼逃月兌問天的圈套,又是怎麼回去的江歲歲已經記不太清楚,只知道是葉青動用了玄鐵令里的勢力。死士死傷無數。
自從和問天一戰,這三日來,江歲歲只覺得自己如履薄冰,看向醉的每一個眼神都小心翼翼,不敢放得太重,唯恐會打破眼前的平靜。
但這平和的表象卻讓她更加不安。
她親眼看到醉為她擋下了問天的一掌。而且,他的身體就在她眼前,她仿佛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咯咯聲,和血管破裂的噗噗聲。
但此刻,醉笑靨優雅,一派閑適,還有心情請她喝酒。
喝的是石筍酒。酒香悠遠綿長,一如當日初見時,淡淡的醇香,綿綿的似曾相識。
如往常一般,他親手為她斟了一杯清酒。一樣的揮揮灑灑,舒雅曼妙。舉手投足都帶著淡雅竹香,隨性散漫。但江歲歲仍然看到了他拿起茶杯時,手幾不可見的一絲顫抖。
「喝一杯怎麼樣?」一切仿佛手里明明就是他第一次請她喝酒的樣子。
她毫不客氣地,端起,菱唇一抿,一盅酒就進了口里。不過這次,她沒有皺眉,也沒有因為入口的苦澀而把酒吐出來,而是笑起來。笑得仿若午後陽光,明媚卻不刺眼,笑得春華燦爛,曼妙妖嬈。
這一次,她的妖嬈只為他綻放。此生,就此一次。
「好酒!」江歲歲贊了一句,滿口留香,回味醇厚。不過,這一次,苦澀之後她卻覺得仍舊是苦澀,綿長縈繞,揮之不去。不管她怎樣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醇厚的香氣上,苦澀仍舊刺透了舌尖,直達四肢百骸,竟苦的她輕輕顫抖起來。
而醉卻是毫無所覺,幽幽開口︰「石筍,只能生長與荒無人際的野山荒谷;釀酒,入口帶著絲苦澀,回味時卻是綿長中帶著雋永的幽香和淡淡的清甜;勁道綿柔溫和,讓人漸漸沉醉,通體舒暢。」
一樣的話,竟然只字不差。江歲歲記得,那天是星光燦爛,滿滿整個天空都亮晶晶的寶石。而他的眼楮,沉靜,卻是燦若星辰。不,比星星還要明亮深邃。
又拿起酒壺。半途,他的手臂晃了晃,幾滴酒從酒杯里灑了出來。江歲歲伸手握住他的手,低眉轉目,嬌嗔道︰「你醉了。我來。」眉梢眼角都是嬌媚親昵,仿若含苞待放是少女在輕責粗心的戀人一般。
玉手執壺,瓊漿玉露流瀉而下,進了潔白透明的酒杯里,竟透著淡淡的竹青色。
「今日這酒稀奇,竟然有了竹子的顏色。你是加了什麼?」江歲歲順手拿起酒杯,眼楮卻是一直笑意盈盈地盯著醉,一瞬不瞬。
「我還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呢。」醉牽著嘴角,一絲笑仿若輕舟過水面,漣漪層層。端起酒杯,竟是抖了幾抖,一些酒漬灑在他潔白的衣衫上,寬大的衣袖正好遮住濕了的地方,一口酒遞到唇邊時,他的額角卻已是沁出細密的汗珠。
江歲歲正低頭品酒,似乎沒有發現他這一列的變化︰「原本只有,石筍香味,悠遠,卻不免單薄了些。但這次,有竹香,淡而不斷,遠而深厚,難道是……」她抬頭,眸子里透著一抹了然。
「不錯。」醉笑著接道,「正是竹葉沁汁,再經過竹筒瀝過,只留下精華部分,用它來釀這石筍酒。沒想到別有風味呢。一直想讓你也嘗嘗。」
江歲歲面上一喜,哂道︰「醉,你這幾天就是在忙這個?你心思細膩如發,誰做了你的媳婦肯定是最幸福女人。」這是她第一次喚他「醉」,卻自然得仿佛原本如此。
醉笑望著她,目光灼灼如月華︰「那你呢?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媳婦?」
一愣。江歲歲眼里一陣刺痛,卻沒有疑惑。他的心思她哪里不知,只是自己沒有什麼可以許諾給他,不能回應,也不敢回應。
「我也會。」她直直地回望他,坦率而熱烈,仿佛這樣的目光可以給他一點溫暖。
「那……下輩子,讓我先遇到你好不好?」說完,醉竟是帶了幾分緊張看著江歲歲。線條美好的眼楮灼灼其華,燦若星辰。
她嬌媚一笑,斜眼看著他,一如含羞帶怯的小情人︰「好。到時候你釀酒,我賣酒。我們在村口開一家酒肆。每日看著來往行人。最好有幾畝良田,種些時令蔬菜。我喜歡結廬而居呢。對了,你會不會種地?」
她描繪出一幅美景,讓醉深邃的眸子更加悠遠,卻是喜悅的,他輕聲卻堅定地說︰「我可以學。我釀酒,你賣酒。我擔水,你澆園。」
呵呵一笑,醉斜斜地靠在後面的軟枕上,身姿閑適安然,面上笑得滿足而得意︰「有你這些話,我知足了呢。可惜,我的此生已盡。歲歲,你要記得,下輩子……呵呵……你可不許耍賴哦…」說著又笑起來。生死大事,竟讓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今天天氣不錯,明天吃什麼一樣隨意,漫不經心。
但他的輕描淡寫、漫不經心卻是讓江歲歲的一下子被攥緊,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