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輕描淡寫、漫不經心卻是讓江歲歲的一下子被攥緊,淚流滿面。
他正是春華正茂的時候啊,大好人生他還來得及享受。為何命運偏偏要奪走他的一切。
江歲歲心里越想越是氣惱,卻又不知道自己惱什麼,對誰惱。
「你不會的……」竟然哽咽不成句了,「我還要喝你釀的竹葉石筍酒呢……」
「傻丫頭。」醉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我這不正陪你喝呢嘛。」說著拿起一杯酒,顫抖著,想遞到嘴邊,胳膊卻是無力地垂下來。
輕運內力,江歲歲一瞬間飄到他身邊,及時接住了他握酒杯的手,挨著他坐著,就勢把酒遞到他唇邊,另一只胳膊攔他靠在自己懷里︰「看你,都邋里邋遢了。到老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抿下一口酒,醉任由自己綿軟的身子靠近江歲歲溫香軟玉里。回味著︰「是甜的……」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
一手不著痕跡地搭上他的脈搏。若有若無。江歲歲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淋濕了她的臉,模糊了視線。那天,她的世界下了一場淚雨。
「最好還有幾個寶寶……我們一起…一起教他……」他笑了,不是淡淡的,這次卻是,狂風掠過的湖面般,笑意連連,碧波無限。他的聲音消失在無限的向往中。輕輕閉著的雙眼仿佛只是睡著了。
低頭看向他,沉靜的面容青青如蓮,優雅俊美的身姿依舊傾國傾城,像沉睡的牡丹,美得妖冶雍容。不再忽閃的眼楮合著,恬靜安然,唇邊帶著一絲笑,好像在做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醉……」把他的頭按在自己頸窩里,讓他最後的一絲溫度留在她的懷里。鼻端都是他身上的酒香,就像她第一次見他一般,淡淡的石筍酒香,似花非花,飄逸出塵。
「醉!」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緊接著是無邊的安靜。
妖月和蓮星同時進屋,看到的卻是仿佛沉睡般靠在江歲歲懷里的醉,和昏厥了的江歲歲,一朵鮮艷妖冶的血花在她的唇邊綻放著。
妖月快步走過去,一只手把昏迷的江歲歲摟進懷里,另一只手把住醉的脈搏。劍眉皺起,眼楮里閃過破碎的沉痛。
「快去請葉前輩!」
「我先用內力穩住他的傷勢……」
「還有氣息嗎?」……
昏昏沉沉間,江歲歲仿佛一下子跌入了一個棉花陣里。四周白茫茫一片。既沒有天,也沒有地。沒有光,也沒有風。有的只是無邊無際,又仿佛濃稠粘膩的白。
前方出現了一個黑點。竟然是那個送她來這個世界的人,那個滿口胡話的「神棍」。她拼命跑過去,這次他沒再逃走,而是老神在在地等著她跑近。江歲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瞪著他,眼淚簌簌落下︰「你!你……請帶我走,我要離開這里……」
江歲歲的氣勢瞬間灰飛煙滅,語氣透著股子哀戚。
「呵呵…這就要走了?」神棍問道,神態間頗為不贊同的樣子,「你確定自己舍得下。」
舍得下?腦子里瞬間閃過一張傾國傾城有著紫色眸子的臉。舍得下嗎?我舍得下嗎?
「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江歲歲激動地一把抓住神棍的衣領,「他才二十歲,二十歲!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他本就不是你的。何來還不還一說呀?」神棍仍舊氣定神閑。
他的話卻是讓江歲歲清醒了幾分。是呀,醉根本就不曾屬于過她,何來還呀。
神棍趁江歲歲恍惚之際身影飄離,口里念著︰「一切隨緣,一切隨你的心……」
「回來!不要走!不要……」她拼命想追上去,兩條腿卻像是灌了鉛。
「醉!」一聲驚吼,她瞬間睜開雙眼。古色古香的床帳映入眼簾。隨著意識的恢復,胸口一陣悶痛席卷全身。疼得她骨頭打顫。
疼吧,再疼也沒有他離開的那一瞬間痛。
胸口血脈翻涌,喉頭一甜,血絲順著她的唇角流下,襯得她蒼白的臉幾乎透明。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來,瞬間沒入枕頭不見了。
那個傾國傾城,灼灼其華的男子不在了。他永遠不會再笑著問她「要不要喝一杯」了。
听到動靜,李逍遙走到窗前,憂慮的眼神里多了太多溫柔安撫,卻讓江歲歲的眼淚再也無所顧忌地流淌流淌。
「逍遙哥哥。」掙扎著起身,一頭扎進李逍遙的懷里,縮成一團,尋求著溫暖。「他……他呢?」
卻不等李逍遙回答,便又搖著頭︰「不!不要告訴我!我不要听!他一定還在的,他還在。我能感覺到!」
淚水濕了她的臉頰,她的眼神卻是異常堅定得,堅定到極度的脆弱,仿佛冬日里河面上一張薄薄的冰,一踫就會碎裂。
「既然那麼舍不下他何不隨他一塊去了!」一個冰冷帶著憤恨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