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一世,歲不過百,常人看過了幾十載的花開花落之後,生命便會如秋風中的枯葉般凋零,芸芸眾生皆逃不過生老病死。倒是听聞上古有異法,能讓人歲逾百度而不衰,存活千年萬載,甚至永生不死。
當然,這只是飄渺傳聞而已。
任你權傾天下,任你絕代風華,到頭來也終歸會化為一抔黃土……而永恆長眠的逝者,則在無聲的昭示著生命的短暫與可貴。
既然生命是如此的短暫而可貴,那短短的一生該如何度過呢?
……
……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澹台家的六品武師澹台耀聲若洪鐘的給小輩們講述著《礪心經》,可小輩們哪里听得進去?一個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們根本不知道啥是動心忍性,只是在摩拳擦掌,恨不能立馬上演一出全武行。
澹台世家乃洛河城的三大世家之一,在洛河鎮經營數百年而不衰,甚至一代強于一代,這其中的秘訣就是對培養後輩的重視。離澤大6以武為尊,拳頭的力量無疑就代表著說話的底氣,然而澹台家曾得高人指點,在培養後輩的方面不僅重視武修,還極為看重心性。旁的家族恨不能讓兒孫輩們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練武,而澹台家卻堅持讓後輩們每周都要抽出時間來學習文修課程。
不過,搖頭晃腦的讀書生活對于澹台家小輩而言卻是極大的折磨。讀書不能增強力氣,讀書也不能增強修為,書讀得再多也不能用來打架,不諳世事的少年們對讀書自然是興趣匱乏。
授課講師澹台耀也曾經歷過讀書生涯,當時的他如同這些少年一樣對文修課程極為不滿,直到他修為漸高,才漸漸明白心性的重要,但澹台耀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明白,他也無法將那些玄妙的道理融于武道修行,更沒有能力將文修的重要性清晰的闡述給小輩們听。
「澹台凌,你個死胖子再不知好歹小心我揍你!」一個雙目似劍的俊俏少年對著一個胖子低聲的呼喝道。
那身體微胖的少年名叫澹台凌,他听得鄰桌的挑釁之後,須眉一挑,壓低聲音反駁道︰「澹台齊,你不就是喜歡仗著人多嗎,你哪一次打贏過我?」
澹台家在洛河城經營數百年,整個家族開枝散葉,這一代的小輩們也是極多,彼此間小打小鬧的矛盾自然少不了,不知是因為何故,兩個小輩竟然在課堂上吵了起來。
講師澹台耀已經是六品武師,听覺敏于常人,盡管小輩們壓低聲音在爭執,可他還是听得一清二楚。想到兩個小輩竟然在課堂上爭執起來,澹台耀眉頭緊蹙,左手的書一放,右手重重的拍在講桌上。大約是生氣之故,他出手的力道未曾掌控好,只听 嚓一聲,一張黃花梨木的講桌竟然被他拍成了碎末。
片片木屑橫飛,課堂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小輩們都戰戰兢兢的望著澹台耀,暗想這一巴掌要是拍到自己身上那還了得?
一掌拍碎了講桌,澹台耀的心里反而沒有一絲得意,這一因煩躁而失控的掌力恰好說明他對力量未能做到收放自如,也恰好說明他的心性修養也還差些火候。
澹台耀皺眉望著鴉雀無聲的課堂,剛準備繼續授課,眼角的余光卻瞟到了最後一桌的干瘦少年,那少年穿一身普通的青衫,左手撫卷、右手執筆,低著頭專心致志的寫著什麼。
少年用心之專,實在匪夷所思。之前課堂里的吵鬧和剛才課桌的崩碎對少年竟是無一絲一毫的影響,此人明明身處于這喧鬧的課堂,卻讓人感覺他正臨山觀水、飄然世外。
「那是何人?靜心的功夫真是了得!」
澹台耀打量角落里的少年,仔細回憶許久仍不知這少年是誰。他好奇的踱步走到少年的桌前,低頭看著少年謄寫的文字。這少年寫字極為用心,徐徐落筆、翩然有度,一筆一劃、一勾一橫,如行雲流水般灑月兌不羈,偏卻又張弛有度、謹慎有加,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竟然被他融于一身,毫不突兀。
「你是何人?」澹台耀忍不住的問道。
少年听到澹台耀的問題,先是小心的將筆放置于筆架,然後迅的起身朝著澹台耀施禮,最後才恭敬的回答道︰「小人名叫蘇白!」
「蘇白?」
澹台耀更加不解,這澹台世家的課堂里怎麼會出現蘇姓的少年?
「小的是熙和少爺的劍奴……」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
澹台熙和,乃家主澹台玄的親孫,今年剛好滿15歲,習武資質極好,武道天份也極高,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粹體七重。此子仗著家主的溺愛,向來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連澹台家的文修課程也從來不參加,是整個澹台家最蠻橫最跋扈最囂張的少年,除了家主以外無人可以約束。
至于劍奴,實際上則是澹台熙和的親隨奴隸,隨時伺候在澹台熙和的身旁做些雜役活兒。少爺坐著、劍奴站著,少爺練武、劍奴候著,少爺外出、劍奴牽馬……要是哪天主子不高興了,一劍殺了劍奴泄憤,劍奴也無處喊冤!
滿堂的少年們都驚訝的望著蘇白,很不明白這劍奴為何會來此听課。
澹台耀同樣很驚訝,他皺著眉頭厲聲問道︰「你一介奴隸,怎麼跑來听課?難道澹台家沒有尊卑家法了麼?」
蘇白不卑不吭,恭敬的回答道︰「熙和少爺在後山練武,無法抽身前來修文,卻又怕錯過重要的教誨,因而命小人前來聆听記錄,撿些重要的經義晚上說與他听!」
「這麼說來,你來此听課的事情是得了澹台熙和的應允了?」澹台耀繼續問道。
「是的。」蘇白如實的回答道。
澹台耀听後,搖頭一笑。
囂張跋扈的澹台熙和哪里靜的下心來修文?他又怎麼會對文修課程感興趣?澹台耀對蠻橫的佷子了解頗多,文修經義他哪里听得進半句?自然不可能專門命劍奴來此听課!
但是,澹台耀也不覺得蘇白是在撒謊。要知道澹台家也是有規矩的,若沒有主子的應允,一介奴隸怎有膽子公然坐在這課堂上?
「這其中怕是有些隱情!」澹台耀暗自猜測。
澹台耀猜測的不錯,澹台熙和對文修課程的確無一絲一毫的興趣,蘇白能來此听課其實是他自己想方設法爭取而來。
蘇白八歲的時候就被賣入澹台家為奴,從最低賤的馬奴做起,兢兢業業的養馬得到了馬廄管家的欣賞,後來又被調入廚房做伙夫,每日里都干著挑水、劈柴的活兒,又低調的在廚房里做了四年的下人。
蘇白知道自己是澹台家的奴隸,但他卻不願渾渾噩噩的一輩子做奴隸。不甘為奴的蘇白在養馬的時候就堅持學習認字兒,三四年下來,已能通曉書文;十二歲的時候,蘇白主動請纓的去廚房干挑水劈柴的苦累活兒,不動聲色的學著燒菜做飯。
堅韌不屈的蘇白通過不斷的努力來試圖改變自己奴隸的命運。
上個月里,澹台熙和殺了他的親隨劍奴孟軻。幾年來,這已經是澹台熙和殺掉的第四個親隨劍奴。因為澹台熙和這無視人命的跋扈之舉,整個澹台家的下人誰也不願意去做澹台熙和的劍奴。
劍奴也是奴隸,作澹台熙和的劍奴更是有性命之虞,一個不慎極有可能死于澹台熙和的利劍之下。但另一方面,做劍奴也是個不錯機會,作劍奴就有更多的機會修煉,能領更多的月俸,能有更多的機會見識更廣闊的天空。
蘇白不願意一輩子養馬、挑水、劈柴,他渴望機會,他渴望改變自己的命運。因而,他再次的主動請纓成為劍奴。
這一舉動在外人看來匪夷所思,但對蘇白而言並不算豪賭。
蘇白在澹台家做了八年奴隸,他一直在悉心的了解家族里各色人物的性格特點。在成為劍奴之前,他就通過各種渠道大致了解澹台熙和的性格和愛好。
澹台熙和是個練武狂人,對手中的利劍極為愛惜,蘇白就將他的劍擦拭得干干淨淨;澹台熙和喜食辣、喜烈酒、飲食口味較重,蘇白就每天都親自下廚,煨烈酒、做辣食;澹台熙和性子驕橫,蘇白就從來不說喪氣話;澹台熙和性子小器,見不得下人佔一點便宜,蘇白就規規矩矩,即便澹台熙和丟棄的東西他也從來不要……
一個月來,蘇白將澹台熙和伺候得舒舒服服,澹台熙和也對蘇白大感滿意。
「寧為乞丐,不為人奴!」
得到澹台熙和的諸多嘉許,蘇白並不滿足,他仍舊在努力的營造著各種學習和進步的機會。昨日里,見澹台熙和心情不錯,蘇白便借機道︰「熙和少爺,這文修課程雖是無聊,可少爺老不去課堂也是不妥,畢竟這是家規。若是哪個長輩借此聒噪,我擔心家主會借機逼著少爺去課堂……」
「我真是不明白,我們修煉之人還學那些無用的經義干嘛?」澹台熙和也因為文修的課程煩心,在文修的事情上,家里的老爺子可敦促了他好幾次,警鐘也敲了好幾遍。
蘇白︰「熙和少爺,我倒是有一個法子。」
「哦?什麼法子?」澹台熙和問。
「明兒文修課一開,小的就替熙和少爺去課堂。旁人若問起來,我就說是少爺到了修煉的關鍵時期,又不想錯過教誨,命我前來聆听並摘寫重要的經義,以備晚上學習。有了這樣的借口,少爺的叔伯們自然也就不好多說什麼,家主若問起來,少爺也好搪塞。實在搪塞不過去,少爺就看看我謄寫的經義,應付一下!」
澹台熙和最煩文修課程,听得這法子也不諳其它,只覺得此計甚妙,于是欣然允諾。就這樣,蘇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文修課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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