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英那話,普通人可說不出來,很快就有一名身穿長袍的中年人跟隨那劍客走了出來。這中年人相貌不算太突出,屬于人海中頗為普通的那種。倒是穿著打扮,頗有風儀。
只是,見到這中年人,田英暗暗搖頭。這人,頂多只是中級門客,不會是這馬車的主人。這並非相貌的問題,而是氣質。田英生在齊國宗室,自小在家中出入的,不是達官顯貴便是學富五車之人。再加上在稷下學宮,見識過一眾飽學之士,門客和真正的身居高位者,還是能一眼分辨出來。
不過,眼前這門客,只看穿著就知道不簡單。事實上,在列國紛爭的時代,養士已經成為一種風尚。然而,這些門客養士,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學識不凡者,有遠見謀略,堪為一代大師者,為高級的門客。
這類人數量極為稀少,天下之大,也是屈指可數。能有一個,已經是極為難得。故此,這種人一般是養士者的智囊,待遇極高。這種人若是肯出仕為官,絕對能當一國的高級官員。故此,這類人在養士者那里,俱是以賓客之禮相待,而吃住用度,甚至比國中一些中級官員還要好。
而次一等的中級門客,主要是有一技之長,實力不凡的。這些種類就比較泛,諸如劍客、墨者、儒者等等都有。這些人,待遇亦是不凡,但相比于高級門客,就差遠了。只不過,這些中級門客,放到天下間,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最後的低級門客,是屬于混飯吃的,就不必多言。
當然,這分法只是根據養士的主人如孟嘗君那種相國級別人來說。普通的如張元之類,能養個中級門客,已經很不錯了,對其自然是以高級門客之禮相待。
所以有時候,從門客的水平以及其待遇,也大約可以推測出此間主人的地位。
看著出來的人打扮是中級門客,加上攜帶這麼多手下,這馬車的主人應該地位不低。只是,達官顯貴田英自小就看慣,自不會有半點怯場。
當那門客來到田英跟前的時候,卻是禮貌地拱手一禮道︰「在下施樂,未請教……」
「齊國田英!」
「齊國?田?」那門客先是心中一突,仔細想了想齊國有名的人物,發現沒有田英這一號之後,隨即便釋然。
雖說齊國宗室乃是田氏,但正因為如此,所以齊國國內以田為氏者多不勝數,並不是每個人以田為氏的人,都是齊國宗室。
施樂也能看出,田英風儀不凡。而且,能坐得起馬車的,也有一定的地位。半眯著眼楮,當見到田英臉上那一臉高踞之後,卻是心中有數︰「想來是齊國那些學了一點本事,就自以為是的宗室之後吧,」
這門客也不是隨便判斷的,齊國因為修建了稷下學宮的關系,自認為天下學術正宗(事實上也是)。一眾齊國人自然最為受益,自小就可以在那里隨名師學習。種種原因,導致齊國人在游仕中也出名的眼高于頂。
別國的游仕,一般踫到這些人,都選擇避讓。不然糾纏上了,即便贏了對方,自己名聲也不會有好處。如若不幸遇到些小人,在稷下學宮那里搬弄是非,那就更麻煩了。
故此,施樂有了判斷之後,卻是客氣道︰「未知公在此所為何事?」
田英倒是沒有發現對方態度異常,見到他頗為客氣,也放緩語氣道︰「我只是想進村借宿一宵,你們的人倒是將我攔在這里,不知是何道理?」
面對質問,施樂輕輕皺著眉頭。听語氣他已經知道,田英恐怕是不住在這里不會罷休的。如若是一般的游仕,他已經下令驅逐了。但對方是齊國的游仕,而且還姓田,一個不好……
想到這里,施樂拱手問道︰「未知與公同行者有幾人?」
田英擺了擺衣袖道︰「只吾一人。」
「一人……」施樂念叨了幾句,才點頭道︰「如若公只有一人,進村借宿一晚倒是無妨。只是,希望公不要驚擾到我家主人為好。」
田英聞言,心中不喜,暗道︰「好一個霸道的主人,封村不說,連住進去都要被警告?哼!」
雖說心中不喜,但田英還想著要拜訪莊周,以及探尋狐仙的事,也不想跟他們糾纏,擺手道︰「行了,吾還沒有那般閑心。」
听到田英答應,施樂才對身邊的那些劍客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放田英進去。當田英駕著馬車,進入村內之後,施樂卻是招來之前請他來的劍客,吩咐道︰「派兩人看著他,若是有歹心,先擒下來再說!」
「諾!」
一個將對方視作為霸道主人作倀的門客,一個將對方視作驕縱的貴冑。雖然心中都很不滿,只是謹慎和理智讓他們各退半步,最終沒起沖突。人,就是這麼精明的動物,當沒有搞清楚情況,大都不會貿然行動。
村口發生的事,雖然有些影響了田英的心情,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還因為,他有一定的身份,如若是普通的商人或者百姓,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忍了。當然,若是經常這麼做,名聲也會受損。
田英才不會管這些呢,反正自己能住進來就好。
村子里的村民很熱情,當知道田英是來借宿的時候,一對好心的老夫婦便借了個房間與他。
「夫子且看,這房間可合心意?」
屋子內,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帶著田英看房間。一眼看去,房間里的東西雖然簡陋,但是卻極為整齊,打掃也十分干淨。
田英客氣道︰「多謝老丈,這十分合心意呢。」
那老人笑眯眯地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老人好像很熟悉借宿的事,留下了句,有事隨便吩咐之後,便退了出去。當只剩下田英一人在房中的時候,終于是松了口氣。
從陶丘而來的幾天,田英晚上都是住在野外,很少進村。今天,倒是因為一時興起,住進了村子里,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透過紙窗,田英看到施樂在那里,指揮僕從們將一箱箱的東西搬進一所民宅里。這民宅,可以說是整個村子最大的。
雖然對這幫人不太感冒,但田英心中還是不免疑惑,這些究竟是什麼人。其實田英方才也向借宿的老人詢問,只不過這老人也是不太清楚,田英也只能作罷。
梳洗過後,又用過了晚膳,天色便已經暗了下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落中的人生活很簡樸,也沒有多余的錢買什麼油燈。故此,田英挑燈夜讀的想法自然也要打消。
反正一直趕路也讓田英頗為疲倦,干脆直接安歇了事。
不僅田英如此,那馬車的主人也仿佛有同樣的想法。在入黑之後,並沒有點燈,而是跟田英一般,早早安歇。
很快,村子就陷入了平靜。
只是,村子又真的如外面看來那麼平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