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孟嘗君布下大網,田英自然不清楚。離開了陶丘之後,他是坐著馬車趕往睢陽。原本,他以為趕往睢陽,起碼要半月時間。不過沒想到,從陶丘到睢陽的道路,特別平坦。仔細思考之後才知道,睢陽和陶丘都是有數的繁榮大城,宋國商業繁華,來往兩城之間做買賣的商人多不勝數。
幾百年下來,陶丘到睢陽的道路,已經被這些商人開闢出來,跟之前從乘丘到陶丘之間,那崎嶇不平,極為顛簸的道路是天淵之別。
馬車走在這些路上,田英還能拿出那半部《六韜》來翻閱,絲毫不會受到影響。有書可讀,旅途的寂寞也可以得到排解。
七天的時間,就這麼匆匆過去了。
這天,田英正在馬車上讀書時,卻听見前面傳來吵雜的嚷聲。有些錯愕地放下絹帛,抬頭望去,發現不是想象中的商隊,而是搭建在路邊的一個小茶棚。
在宋國境內,這些小茶棚還是十分常見的。因為宋民喜歡做買賣,所以境內行走的商人極多。除此之外,宋國地處要沖,來往諸國的游仕、劍客,很多都會途經宋國。這些茶棚,多為附近村民所開,同時給周游列國的人歇腳所用的。
畢竟,像田英這種有馬車坐的,還是少數。大部分人,游走列國,都是憑一雙腿。
馬車來到茶棚前便停下,里面的一名須發皆白的老頭見到,立即迎了出來。當見到馬車上年紀輕輕的田英時,卻是錯愕了一下。但眼尖的他卻是見到田英旁邊身邊的刻有古樸花紋,頗為名貴的劍鞘。不敢怠慢,上前唱個喏道︰「客人遠來勞累,且進小店一歇。」
田英取劍在手,跳下馬車和聲道︰「有勞老丈照看它們。」
那老頭聞言,卻是松了口氣。一般抱劍行走的,大都是劍客。這些劍客雖不會欺橫霸市,但也極難侍候。而且,有劍客入店,渾身殺氣的他們也會對生意做成不好的影響。最起碼那些個商人,便怕了劍客。
當然,抱劍的不僅僅是劍客,還有游仕,但這畢竟是少數。田英今天穿的只是件普通的衣服,一般實力好些的劍客都能穿得起。所以,那老頭不能立即從衣著中分辨田英的身份。
不過,以那老人的眼光,從田英的談吐中已經知道他是游仕而不會是劍客。與劍客不同,游仕入店,好比有財神光顧,這老丈自然喜不勝收。
露出大大的一個笑臉道︰「夫子放心,老朽的店後長有好的水草,正可讓馬兒歇歇。」
田英淡淡地笑道︰「如此便有勞老丈了!」
田英乘馬車來,自然引起店內客人的注意。而這茶棚開闊,老頭的那聲「夫子」幾乎人人都听見。
故此,當田英走進來的時候,原本就在店內的客人都向田英投來善意的目光。有些自覺身份不低的,更是向他點頭致意。對此,田英也微笑著一一回禮。
劍客與游仕,最大的不同便在「禮」上。即便是最不看重「禮」的墨家游仕,都比劍客好。至于劍客,一個個都沉默寡言,仿佛柄隨時會出鞘的利劍般,臉上幾乎鑿著「生人勿進」四個字,自然不會有這麼好的「禮」了。
田英坐下之後,先要了幾碗涼水,一路上早已渴死了,另外也叫了些吃的。因為他游仕的身份,那店中的人卻是特地安排了他一個人一桌。
食物沒有那麼快拿上來,田英喝水之余,卻是打量起店中的客人來。一眼望去,店中人不少,有二、三十來個,不過絕大部分都是行腳商人。店外泊了兩輛牛車,算是比較罕見,應該是頗有資產的商人。
沒發現什麼特別的人物,無所事事的田英卻是從懷中拿出《文韜》,若無其事地讀了起來。
田英那是若無其事,卻不知道,他拿出《文韜》之後,周圍那些商人全都「嘶」一下,倒吸了口冷氣。
商人們的眼楮都毒辣得很,田英手上拿的絹帛他們又豈會不認識。以絹帛之昂貴,竟然拿來做書籍,此人身份和學識,絕對非同小可!
之前,有些見田英年輕的商人,此時也都不敢小視了。
在這種茶棚中,為何劍客是瘟神,而游仕是財神。這除了二者待人態度不同之外,那些身上或多或少背著血債的劍客,不時會惹來仇殺。那時候,砸店是小事,如果連小命都丟了,就哭也沒眼淚了。
故此,當有劍客出沒,店中的人大都會匆匆離開,什麼都不管。反觀游仕,周游列國求官,間中如若遇到有大才者,日後可能會是叱 列國的風雲人物!
對于商人來說,如果能在賢者未發跡的時候結交上了,那麼對日後的生意將有莫大的好處。所以,游仕出現的地方,都會惹來大批商人聚集。游仕不走,他們也都甚少離開,畢竟如果有上前套近乎的機會,他們絕不會放過。
這種機會雖然少,但如若有,那可是能夠徹底翻身。相比之下,耽誤一、兩天的路程,根本不算什麼。
只是,雖然知道田英學識和身份不凡,但卻沒有人敢上前。他們都只是低等的行腳商,沒有這種資格。
這時,一群行腳商中,穿著比較好的兩名商人卻是對視一眼。他們正是外面泊著那兩輛牛車的主人,在商人之中,他們都有一定的地位和實力。
商人和游仕,有時也是一種合作關系。游仕雖然有學識,但未必能夠見到國君,畢竟中間還有很多阻隔。如若有商人,肯出錢財打通關節,讓游仕能夠拜會國君,一展所學,博得官位。
那麼,游仕必然感激商人,到任之後也自然會行些方便。
這些都算是游仕和商人之間的暗中交易了。當然,要打通關節,耗費絕對不會少,沒有一些實力的商人,都不會這麼做。而且,還要他們幫助那個游仕真的有能耐才行,不然的話花出的錢就白打水漂了。
現在兩個地位不低的商人見到田英讀的是絹帛書籍,自然升起了結交之心。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長身而起,走向田英所在的案子。
而這邊的田英,見到二人過來,心中暗笑︰「這麼容易便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