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儒生楞了一下,眼楮直瞪瞪的看著千秋斷雲,然後又回過神來看了看手中的長劍,輕嘆了一口氣用手一撮也把劍送回了未知的空間,現在,在他的兩只手上,都是空空的不留一物。
千秋斷雲嘴角向上彎了一彎,聳聳肩膀又慢吞吞的搖頭說道︰「放下!」
年老儒生皺起眉頭,迷茫道︰「我已經兩手空空能放下的都已經放下,我現在一無所有沒有什麼可以再放下了,請問你到底還讓我放下些什麼?」
千秋斷雲忍不住笑意,干脆閉上了眼楮,自言自語的輕聲說道︰「我並沒有叫你放下你手中的東西,我要你放下的是你所牽掛、你所不舍、你看不破、看不開、看不透的東西。當你把這些都統統放下,就真的再沒有什麼了,你才能從新回歸到生死輪回之中來。」
年老儒生古怪的看著千秋斷雲,覺得他說的有理,可是又苦惱道︰「我想忘記手中的劍,但是應該如何去做呢?」
千秋斷雲無奈的看著他,低聲說道︰「忘記不等于從未存在,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才會覺得擁有的越多。」
年老儒生突然醒悟,厲聲反問道︰「那麼你能放下嗎!」
千秋斷雲心中一驚,愕然的問道︰「我要放下什麼?我只知道笑著面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就算時間走到了永遠,我的心中卻是一塵不染,又何須放下呢?」
年老儒生反手重重的錘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似乎抓住了什麼關要的地方,但苦思冥想了一陣卻又想不出來,只急的臉色通紅不知該從何下手。
狼皮青年見他急得厲害,翻了翻眼楮,干脆的說道︰「放下是一種坦然,是一種清醒。不是無奈不是放棄,這不是佛家的真諦,而是我聖教的寶訓!」
千秋斷雲前面一段話說的邪乎,不自覺的就接著狼皮青年的話頭說了下去︰「看你的一身功力,一味的追求強大極致的劍道,一味的苦修自己的一身皮骨。你儒門上到諸位先賢,下到無數門生弟子,有誰不是出世入世造福于萬民而後才得以流芳萬古,陽壽千秋?」
「你憑什麼月兌紅塵?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千秋斷雲心中暗暗泛苦,直覺自己的話是否是過于嚴厲,但為了把話給圓回來,也只得繼續下去︰「月兌紅塵?我問你,你憑什麼?」
這個年老的儒生,在幾百年前的三教時代不過是個儒門最下賤的那種僕役,但身處于神州最為混亂而又充滿了機遇的時代里,他憑借著一本也不知道從哪個教門遺失而來的劍訣,為了護持自己性命而一心苦修,因為追求至高的力量而漸漸的近乎走火入魔。
到了後來,三教時代結束,他成為了神州大地上屈一指的儒門師長,可是卻因為割舍不下充滿全身的精純至極劍氣而無法學習任何心法,于是乎,就只能沉浸在了不斷的追求更加強橫的力量的道路之上,一直到在一場戰斗中壽元點徹底耗盡,他也從來沒有考慮過放棄劍元力的想法。
「放下,放下」年老儒生突然就抱著腦袋痛哭了起來︰「放下,原來就是這麼簡單。哈哈,太簡單了,太簡單了。原來是這樣,只要我放下就已經足夠了」
千秋斷雲楞了一下,不會是自己的話太過于打擊這年老儒生了吧?難道,這個老者已經徹底絕望了?
正在考慮要不要說幾句好听的去安慰安慰他,卻見到那年老儒生已經緩緩地站起身來,露出了一絲微笑︰「兩位小友,你們都過來罷」他伸手虛抓,狼皮青年和千秋斷雲卻是害怕的連忙後退,誰知道這老儒會不會因為千秋斷雲的打擊而瘋狂了?
可是一股意外的劍光從天而降,把千秋斷雲和狼皮青年都給罩在其中,劍光飄動自覺到了年老儒生的身前。
兩只枯瘦的手掌輕輕撫模在兩人的頭頂,一股浩大的劍氣沖進了千秋斷雲的身體,緊接著,他只覺得眼前一黑,腦海一片翻騰,年老儒生一世的經歷點點滴滴都毫不保留的傳給了千秋斷雲,包括各種三教時代的各種秘聞、功法在內,像是一幕幕無聲的話劇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良久,良久,年老儒生的雙手才松開兩人的腦袋,千秋斷雲呆立片刻才理清腦海中混亂的片段,恭恭敬敬的對著他跪下,就是三個響頭。
千秋斷雲心里知道,像是年老儒生這樣的傳承方式,即使是在真正的師徒之間也是不多見的。傳功的人先必須擁有著鬼神莫測的強大實力,然後還要為弟子甘冒天大的風險,縱然僥幸成功,傳功者也還要面對三九天劫的考驗,一不小心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哪里還敢輕易嘗試?
年老儒生嘴角含笑,也不制止他,直等到千秋斷雲三個響頭「梆梆梆」的磕完,才一手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正顏說道︰「我已經知道了你的來歷,我是沒有福緣做你師傅了。我傳你一生的經歷,雖然是刨去了與我儒門根本有關的秘辛,但是受你三個響頭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千秋斷雲已經從年老儒生的傳承中感受到了他的狀況,帶些可憐的看著他︰「前輩,你這就要,走了?」
年老儒生臉上綻開笑容,連連點頭道︰「要走,要走!原來,我這一輩子的苦修,卻都是走錯了的路。」
他又轉頭看向那狼皮青年,冷聲笑道︰「你是赤城山萬魔宗的手下是不是?」他也不等狼皮青年的答話,成竹在胸的說道︰「你回去吧,跟你們的混元老祖說,他勾結法家魁謀取我儒門勢力的想法趁早打消為上。龍瞿學宮雖然不肖,但好歹也是我儒門一脈,他若是膽敢不听的話,你就問問他,還記不記得一百五十年前他欠下的是誰的人情了。」
劍光一轉,狼皮青年剛想要辯駁什麼,卻已經來不及的被一股無上巨力給拖拽著,淡淡的消失了。
「從哪里來的,我就把他送回了哪里。」仿佛是看穿了千秋斷雲心中的疑惑,年老儒生笑呵呵的解釋道。
千秋斷雲聳聳肩膀︰「現在應該沒有晚輩的事情了吧?」
年老儒生一臉高興的站在他的面前,身上有著點點的五彩劍光飄出,他的聲音隱在五彩劍光之中有些低沉︰「我還有最後一個心結,希望你可以幫我解決不過,反正按照你的性格來說,即使我不做請求,想必你也不會介意的吧」
千秋斷雲愕然,不解的問道︰「什麼心願?介意什麼?」
年老儒生手一張,一道通天劍柱把千秋斷雲牢牢的給定在了其中,然後,一股龐然的,帶著萬丈彩光的劍氣直至沖破了屋頂,劃破了虛空。
他扯著嘴笑了一笑︰「看我給你介紹一樁好事吧,哈哈哈哈!」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事情,也顧不得千秋斷雲就被他封禁在眼皮子底下的劍柱之中,就自顧自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但見奪目的劍光從半空中倒垂下來,宛如億萬道仁人劍氣凝聚而成的長虹匹練。那長虹之中夾雜著一個身影,長飄散,氣若游絲,也不知道還活著沒有。
劍丸碎裂,年老儒生神念一轉,已經知道了落玉兒行刺圭元龍麒之事,他也不以為杵。在他的眼里,龍瞿學宮與神州五教的紛爭不過是小孩子胡鬧一場,若不是落玉兒已經是他這一世最後的血脈,他也不會行那逆天之舉改變命數。
他把身後諸事安排完畢,以法力略一凝聚,銀光蕩漾,一顆射放著極端劍氣的劍丸從新出現在了他的手掌心中,他看著銀色的劍丸笑道︰「這玩意,困了我一輩子的時間,到今日卻方才看透諸般俗事,也罷,也罷,留之無用了。」
這一顆劍丸不似他遺留在龍瞿學宮那顆次品,而是他在自然壽元結束以後,又無地可去而再次修煉的根本。只見他用手輕輕一捏,幻化出道道劍風,五光十色的把茅屋照的明亮。
一座小小的屋子,仿佛被人施展了「靈台方寸」的神通,擴展到無窮盡的空間里瞬時間瑞相紛呈。千秋斷雲眼楮眨巴眨巴的看著年老儒生用手一指,把一整顆劍丸化作了兩份稍小的份額,但是透露而出的劍氣卻仍舊是無人能敵。
年老儒生低聲吼道︰「不要讓本尊數百年苦修白白消散,小子,求你為本尊保留點東西在這個世上吧!」
身處于劍柱之中,千秋斷雲本也無力反抗,當下勉力提起一口真氣,用盡靈力包裹住這一枚好似刺蝟一樣的劍丸吃力的融入了自己的眉心。
千秋斷雲凝神內視,只見自己體內那朦朧的紫蘊浩然氣中,一道銀光激射而來,體內的平衡瞬間被打破了。無窮無盡的劍氣朝著他天生而成的金色銀瞳三只眼而去,一陣刺痛,劍丸竟然是被眉心的第三只眼楮霸道絕倫地給整個兒給吞噬了。
滿意的吐出一口濁氣,千秋斷雲心內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這一顆天生異眼的能力再次大增。輕輕的睜開額中的第三只神眼,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它隔著特制的黃金面具掃視一番,千秋斷雲無奈的現,過于剛勁霸道的仁人劍氣果然還不是自己現在修為就可以輕易控制的。
他最多只可以控制仁人劍氣以絕對的直線進行射擊,如果想要再像以前那樣施展各種玄攻變化,卻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