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榮怒氣沖沖地找到陳其美說,「你收的好徒弟!他干什麼革命黨,險些把我也害了。」陳其美真的吃驚了,「阿文是革命黨?我怎地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被抓了,被判了,關監獄了,現在恐怕上刑場了吧!」
陳其美「啊!」了一聲,他想,「阿文是我的同志!如果早些關心一下這個孩子,或許還能想辦法救了他的命,現在卻晚了啊!」他說,「阿文干革命黨,又怎會牽連你!」
黃金榮臉上的麻坑顫動著,「上海縣衙一口咬定我同你那革命黨的徒弟有瓜葛,說我支持他盜竊軍械庫,已經照會租界當局,要找我的麻煩,你一定要為我澄清。」
陳其美沉重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送走黃金榮,陳其美馬上通知楊福根,讓他居中聯絡,動上海青幫的力量,盡快打探龍邵文的消息。如果有可能,要不惜一切代價進行營救……只可惜太晚了,楊福根還在奔走時,龍邵文、朱鼎已經被押到刑場了。楊福根聞訊趕到刑場,望著即將被斬的龍邵文,嘆氣連連,此時要想組織人手相救已經來不及了……
「威信社」中,徐德武痛罵著門人冷三,「觸你娘!老子讓你花錢去辦革命黨,你怎麼把黃老板也牽扯進來了?現在黃老板追查這件事情,你自己去同他交代吧!」冷三死魚般的眼楮一動不動的,「德爺!我這是為你好,萬順堂一旦與黃老板鬧起來,就是我威信社的機會。」徐德武「哼!」了一聲,「這是最後一次,我威信社不想卷入萬順堂與黃老板的紛爭,告訴你,以後少打黃老板的主意!」冷三聲音空洞著說,「已經卷進來了。禮爺為此答應給我們賠償那些被革命黨搶走的煙土。」徐德武暗暗嘆著氣,「黃老板!不是我要背叛師門,是禮爺的出手太大方了……」他陰測測地說,「只此一次,我畢竟是黃老板的門生,這樣干可不好。」
……劊子手的大鐵錘已經舉起來了,襠下的一對小蛋蛋馬上就要被砸爛了,龍邵文驚恐地閉著眼楮,他說︰朱鼎,你恨我吧!
朱鼎笑著罵,「恨!老子才活了十幾歲,就這樣死啦!」他突然大喊起來,「觸你娘,來吧!老子要是再能活一次,還跟著阿文干!」龍邵文激動了,「好兄弟,來世再見吧!」
圍觀的人群中在這瞬間就亂了,「嗖!嗖!嗖!」飛出無數把斧頭,手持大錘的劊子手立刻被砍翻在地上。龍邵文激動了,他喊著,「朱鼎,快看!」
有兩幫人同時沖進了法場,一幫人身穿紅衣,頭扎紅巾,手中持著鋼刀,另一幫人身穿青衣,頭扎青巾,手中持著利斧。他們遇見,只互相打個招呼,舉刀掄斧就朝清兵殺了過去。清兵們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穿紅衣和穿青衣的兩幫人砍倒不少。余下的清兵看見勢頭不對,紛紛掉身逃跑。
龍邵文大睜著眼楮看著,青衣幫領頭的漢子五短身材,上身魁梧,手持一柄短斧,凶猛異常,只往清兵人最多處猛砍,清兵見之,無不紛紛四下潰逃。龍邵文說,「我見過他!女乃女乃的,這一下子想不起來他是誰……」
混亂中,有人解開捆縛在龍邵文身上的繩索,激動地喊,「阿文快走,兄弟們來救你了。」龍邵文眼眶濕潤了,「生秋阿哥!又是你救了我。」
紅衣幫領頭的漢子見龍邵文得救,口中呼喝一聲,手下紅衣兄弟聞聲立刻就跟著他撤離刑場,瞬時間就走的無影無蹤了。青衣幫卻沒走,依舊趕殺刑場上沒來的及逃跑的清兵。領頭的漢子朝龍邵文喊著,「兄弟,你還好吧!」龍邵文想起來了,「王亞樵,你叫王亞樵。你怎麼趕來的啊!」
王亞樵哈哈大笑著,「我記著你那十塊錢的恩情啊!來還你錢,听你的兄弟們說你上法場了,就趕來了。」
龍邵文感激著說︰要是沒有你,我今天可就要被人剜心掏肺,砸了蛋蛋了……
王亞樵搖著頭說,「兄弟你仗義,四處施恩,沒有我救你,還有洪門!」
「洪門的勢力好大,監獄里都有他們的兄弟。」龍邵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想︰任江峰哥哥言出必踐,那四句歌訣還真是管用。
王亞樵走了,帶著他手下的安徽幫兄弟走了,龍邵文看著他的背影想,「黃浦灘要掀起大浪了……」葉生秋說,「阿文,不少人都惦記著你,好兄弟,你命不該絕!」
龍邵文獲救的第二天,租界革命派控制的《國粹學報》、《神州女報》、《神州日報》、《民呼日報》、《民吁日報》、《民立報》等各大報紙紛紛登出︰革命黨慷慨赴義,斧頭幫大鬧法場。此一事件,登時成為黃浦灘邊街頭巷尾熱議的新聞,斧頭幫和龍邵文的名聲頓時大噪。陳其美拍著報紙大聲叫好,「好啊!好啊!這徒弟收的好,給我長臉了。」
黃金榮看到報紙後也是面帶笑容,他點著頭,「觸那,老子也差點沾了他的光成了革命黨,如今他被人熱捧,老子的面子上也有光……」他對馬祥生說,「這麼多人都喜歡革命黨,老子差點成為革命黨非但不丟人,關鍵的時候,或許還可以拿出這個身份派上用場。」他心中歡喜著,畢竟這多多少少也是一些資本,曾經有功于革命的資本!
龍邵文識字不多,故而從不看報紙,他是听別人提起了他的事情,才知道自己一下子出了名,他琢磨著,「老子被冤枉成革命黨的事情要不要去同別人解釋?」但轉念又想,「革命黨也沒什麼不好,像師傅那樣的革命黨,一樣能喝花酒,泡窯子,玩兒野雞。女乃女乃的,既然朝廷冤枉老子是革命黨,那老子就是革命黨好了。」
田寶榮四處在抓龍邵文,劉燕翼說,「搞得雷聲大點,雨點小點,能應付的了端大人就行啦!不能再為了兩個革命黨死人了,听听百姓的呼聲吧!朝廷現在已經很不得人心了。」
田寶榮點著頭,「是啊!革命的烈火在熊熊燃燒,舉國上下的人都在喊著革命,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命,可就真的被革了!」
龍邵文躊躇著,「華界是住不下去了,滿街都貼著抓老子的告示,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朱鼎說,「干脆咱們全都躲進租界,清廷也要看洋人的臉色,那里安全!」龍邵文正猶豫著,馬祥生來找他,說︰黃老板想見你,準備一下就過去吧!
龍邵文頓覺神采飛揚,他們這些在街面上混的,又有誰不知道黃金榮的大名!朱鼎興奮著說︰黃老板響當當,名聲震天響,有一次在「章元茶館」,兩幫流氓突然打了架。打得勢均力敵不可開交!戲院老板金章元沒辦法,就請名高望重的老頭子過來調停,誰知任是「大」字輩的,還是「理」字輩的,哪個來都勸不住,流氓們依舊打個不停,後來有人想起了黃老板,讓金章元請黃老板來調停試試,金章元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態度請來黃老板,豈止黃金榮剛一露面,還沒等說話,兩幫流氓就抱頭鼠竄,這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名望,黃浦灘邊任何一個青紅幫的老頭子,都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葉生秋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兩幫流氓怕是黃金榮事先安排好,用來自抬身價的吧!」
朱鼎一怔,「類似這樣的事情,黃老板處理的多了,又怎能提前安排,這不大可能吧!」
葉生秋呲開嘴,只把雪白的牙齒磨了磨,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在外面混,憑的是牙尖齒利,心狠手辣,當然,還要有一個靈光的腦殼,黃老板的腦殼是夠靈光,就不知道他是真的牙尖齒利,還是靠別人吹捧升的天。」
朱鼎听後,臉漲得通紅,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