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婦也逍遙 061 抱一下【手打VIP】

作者 ︰ 檸檬皮

秦桑只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這麼糗過,一張臉瞬間就火辣辣的熱了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有多紅。

燕飛鷹這次沒有帶人皮面具,是他最真實的模樣。雖然因著記憶,這張臉對秦桑而言不算陌生,可真的親眼見著了,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感,不由得失神了片刻。

他有著一張瘦削卻稜角分明,五官極為突出和精致的臉。這樣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面孔,再配上一雙她一直都認為無人可以比及的,時常都散發著溫和明亮目光的漂亮雙眸,足以讓任何一個第一次見到他的女子怔上幾秒鐘。

他或許從未想過這個時候打開門,所以瘦高頎長的身上還穿著貼身的薄衫,頭發有些亂,草草束了之後便隨性散落在腦後。秦桑想,可能是他和之前的「秦桑」是自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的關系,所以穿著比較隨性了罷了。

她兀自失著神,他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門內,面無表情的直直的盯著她。

秦桑不知道她該說些什麼話來解除如今的尷尬局面。她甚至有些懊惱燕飛鷹為何如此不給面子,竟在這個時候不識時務不看時機的突然打開了門,讓她幾乎無地自容了。

「吵到你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很二的開場白。

燕飛鷹沒說話,轉身走了進去,門卻是開著的。秦桑知道他是有話對自己說,而自己也正好有事要問他,便硬著頭皮走過去,隨手合上了門。

「你在看書?」一進門便看到他床鋪上攤著一本醫書,秦桑便問道。

燕飛鷹坐下,幫秦桑倒了杯茶,又盯著她,似乎有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秦桑失笑,「你有話要說?要說就直說吧。」

「他替伯母看過眼楮了?」

秦桑點點頭,「嗯。說是毒氣所致,而且至今毒氣仍未散,需找到是什麼毒藥,才能對癥下藥。」

「這麼看來,還是秦竹所為?」

「十有**吧。」秦桑嘆了口氣,「如今事情可真是復雜了。要秦竹乖乖交出解藥,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出讓她不得不交,又能確保解藥是真的的辦法。可她一向是個很謹慎的人,要接近她,並讓她心甘情願的交出來,並不容易。可這涉及到我們兩個人攸關性命的解藥,也是拖不得的……」

「我已經有了一個法子。」燕飛鷹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

秦桑一喜,「什麼法子?」

「成與不成,眼下我說不好。等成了再說吧。」燕飛鷹頓了頓,然後道︰「如今這院子人也多了起來,你也武功恢復了三四成,防身應該不是問題,我也該放心了。」

「你打算要走?」

燕飛鷹點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那你小心些。」

秦桑知道他的離開,必定和他的計劃有關。既然要用計,自然要處處小心,任何一處都不得疏忽。眼下自己這院子已是人多嘴雜的了,實在不是個安全的地方。假設此時秦家已有些風聲,那秦竹必定第一個要來找麻煩,畢竟她是最心虛的一個。到時,自己暴露是小事,燕飛鷹也跟著暴露了,那才是真的麻煩。雖然他現在喬裝著,秦竹也沒見過他,但還是小心為上,畢竟習武之人套路並不會因為喬裝而改變。現在分兵兩路,倒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我會的。」燕飛鷹說罷,凝視著她的眼楮,又語重心長的補充了句,「你也小心些行事。知人知面不知心,這里不比民風淳樸的苗疆,對任何人都得防備些總是沒錯的。」

秦桑點頭。

「這是那剩下的兩顆丹露丸,你收好。」燕飛鷹說著,遞過來一個瓷瓶。

秦桑接過,打開,從中倒出一顆,再把瓷瓶還給了燕飛鷹,「你也留著一顆,以防萬一。」

燕飛鷹笑了,「我能有什麼事?」

秦桑繃了臉,「就算你沒什麼事,第二顆我也要等著你給我送來!」

燕飛鷹一怔,但終究還是伸手接了過來。他知道她是在擔心著他。她是個善良的丫頭,可缺的就是一顆細膩的心。她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各種好,怎麼就感覺不到他對她的心呢?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能言善道、出口成章、隨時都能用甜言蜜語開路的人,所以才次次都被別的男人搶佔了先機。或許人活著本不該有那麼多顧慮的,只是,他總是很想試一試,卻總是做不到。他很怕萬一被她拒絕了,會隔膜了這麼多年親如一家的感情,到時他連這樣面對面靜默守護著她的機會便不再有了……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怕失去。患得患失的人,比起一往無前的人,注定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兩個人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秦桑其實很想開口問他關于她被秦竹設計的事關福寶生父的事,可這種事話到嘴邊總不是那麼好出口的。

糾結了老半天,倒是燕飛鷹先開了口。

「藍儒塵前一段日子到過秦府,住了十來天。不過很可惜,等我打听到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現在行蹤不明,或許是已經離開京城了。」

「……?」這麼巧?秦桑突然想起那日在同濟堂見到的年輕人。莫非那少年是藍儒塵的什麼人?那他來找李中玉做什麼?

「如果我能早幾日打听到這個消息就好了……」燕飛鷹滿臉自責道。

秦桑笑笑,「早幾日我記憶都沒有恢復,你怎麼會知道凶手極可能就是藍儒塵?」

「不管怎樣,我想,他一個老兒應該不會走遠才對。」

秦桑一驚,「別告訴我你想直接去找藍儒塵!」

燕飛鷹瞧著她,「莫非這不是一個最簡單直接的法子麼?一來根據這些日子師父留下來的手札,以及你身上蠱毒的情況,我打包票秦竹手里絕沒有解藥,最終還得去苗疆找藍儒塵,與其在京城與秦竹浪費時間,不如直接些去苗疆。二來,這樣你和秦竹還不至于反目成仇……」

「胡說八道!」秦桑氣不打一處來,霍然起身,瞪著燕飛鷹,「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腦筋糊涂!是藍儒塵好對付,還是那女人好對付?!抓了秦竹害怕藍儒塵不乖乖送上解藥?你一天天的就想著秦府秦府,我只問你,你哪只眼楮看到我預備回秦府了?!我既然著急忙慌的把我娘也找到接過來,不就是為了無後顧之憂的找秦竹算賬嗎?!你難道真的以為我和秦竹還能再做姐妹?你難道真的以為我還會明打明的出現在秦府,去和秦天楚續什麼天倫?!別忘了,我可是都已經進了宗廟祠堂的!在他們眼里,我早已是死的了!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麼迂腐了,拿自己的性命冒險真那麼好玩麼?!」

燕飛鷹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她本就是這麼個潑辣的脾氣,但是她似乎忘記了,他身為苗世通的衣缽弟子,不僅僅要救回秦桑和潘玉娘的命,更要為師父報仇。她怎麼會只想著找解藥,卻忘記了為師父報仇這麼事關人倫孝道的事?!

也罷,她現在已不比從前。一個女人眼里都是自己的小家,本就不是什麼值得批評的事。只是,女人不做的事,並不代表男人也不要做。就算是死,他也得要了藍儒塵的命再去死!

所以,燕飛鷹沒有過多的解釋,只蜻蜓點水般的點了點頭,便沒有多說什麼了。

在這個氣氛下再去追問什麼貞節之類的話題,怎麼看都有些怪。

可現在不問,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再問呢?

她有些糾結。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沉默。

這件事,比起其他的事而言,的確是過去的事了。她知道和不知道,都沒什麼意義。就算打听清楚了,難不成還要讓福寶認爹去?開什麼玩笑!

既然她和裴之嘯已經無一絲一毫的關系,自己也不在乎福寶到底是誰的孩子,也沒想著將來自己還會再受這件事困擾什麼,那就索性當做過去的事罷了,不須再庸人自擾。

「我不是有意凶你的。」秦桑平復了一下情緒,抱歉的低聲道,「你打算幾時動身?」

「過一會兒就得走了。」

「身上銀子夠麼?」

「足夠了。」

「衣服呢?很快天就要轉涼了。」

燕飛鷹勾起唇角,「在真正轉涼之前,我一定會回來。」

秦桑也輕笑了笑,「那我等著你回來。……今晚,我親自下廚做些菜送送你吧。」

燕飛鷹搖搖頭,「不用了。我只怕來不及城門關之前出城。」

「哦……」秦桑有些失望。他是為了她去送死,她卻什麼都為他做不了,還在他臨走之前如此凶巴巴的,真的很難為情,「那你小心些。」

「我會的。」

秦桑不知道這時候還該說些什麼話合適,燕飛鷹突然來了句︰「我就要走了,你能不能讓我抱一下?」

「……?」秦桑一愣,但馬上,她已主動的伸出雙臂抱住了他緊實的脊背。

真不知此次分別,是不是生離死別。

只依稀記得,似乎前世秦桑也和他這樣擁抱別離過,或許這是他們師兄妹之間情感深厚的最直接的表示。

再者,她是現代人,本來就不拘泥于這些禮節的。

何況她是真的感謝他。方才那一愣,無非是覺得燕飛鷹的主動,和這個守禮的世界格格不入罷了。

他的身上有種濃濃的藥草味道,混合著他清爽的男人味道,竟一點都不覺得陌生,或者拘束,反倒讓人覺得非常的舒服,非常有安全感。

她能感覺到燕飛鷹也緩緩的抬起雙臂,輕輕地擁抱住了她。

本來這一抱,在秦桑看來應該就是短暫的象征性的惜別行為,可漸漸的,她發現了些許的不對勁。

當她試圖想要離開他寬闊結實的胸膛的時候,竟發現燕飛鷹並沒有松手的意思。

「師兄……」她輕輕的提醒他。

燕飛鷹卻在她的發絲後深深的吸了口氣,啞聲道︰「你打算怎麼想李中玉的那些話?」

秦桑的臉又不自覺地熱了起來。他怎麼會突然問起這麼尷尬的話題?

「我知道你一向只喜歡這種白面書生的模樣,可書生非但保護不了你,又多薄幸,多是滿嘴的仁義道德,滿腦子的卻是雞鳴狗盜。雖然李中玉未必就和裴之嘯一樣,但如今你還帶著福寶,你確信他真的如他所說的那般動听?他真不會介意福寶?」

秦桑好笑道︰「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你也想太多了。我現在不想接受任何人,也不是去想這些東西的時候。」

燕飛鷹放開了她。她能在他的眼楮里,看到太多復雜到她無法讀懂的情緒。

半晌,他才又開了口,「你要能好好的,我也便安心了。記住,一定要等我回來。」

秦桑點了點頭。

他伸出手愛憐的摩挲著她的發絲,柔聲又道︰「我知道你要做很多事,但記住了,對任何人都得警惕些,也別太累著了。」

「嗯。」秦桑又點點頭。

「屋里熱,你先回吧。我收拾一下。」

「嗯。」秦桑應了聲之後,便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

燕飛鷹走的時候沒有和任何人再打招呼。

秦桑卻一直到晚上睡覺前都心神不寧,害的郭嫂連續問了幾次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的確是心里有事。

就算再遲鈍,她也能察覺到燕飛鷹對她有所異常。那眸子里飽含的感情絕對是超出了師兄妹之間的關系的。

回頭想想,這樣的眼神,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她也正是因為這時不時偷偷流露出的情緒才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最初的懷疑。

現在,仔細捋一捋,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持「愛」行凶了。他不欠她什麼,可卻一直默默的守護在她身邊,自己的事似乎從未考慮過,可她卻一點自覺都沒有,甚至還對他大呼小叫的,仿佛他本該這麼為她做事一般。真是悔之晚矣。她實在是欠他太多了。

這次他若有個三長兩短,她真是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桑兒……」

秦桑馬上回神,竟是潘玉娘讓素娘扶著她到了自己的房中。

「娘。」秦桑迅速起身,從素娘手里接過潘玉娘,扶她坐下,又揮揮手讓素娘出去,帶上門。這麼晚她還過來,想必是有話要跟自己單獨說說。

「桑兒,我這麼晚找你,是有件事一直擱在為娘心里,如何都睡不好。想來想去,還是想和你嘮嘮。」

果然是有話要說。秦桑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卻也只好耐著性子讓她說下去。

「娘,什麼事盡管說就是。」

「是這樣。今日那李中玉跟我提了你和他的親事……」

果然!秦桑忍不住扶額哀嘆。就知道除了這件事,也沒啥事能讓潘玉娘這麼晚還來找她談心的了。李中玉倒是個狠角色,一看就知道潘玉娘舉手投足都不是一般的小戶女人,便索性用了最傳統的「父母之命」來作為自己的尚方寶劍。而不用想也知道,潘玉娘一定是來催促她好好考慮此事的,畢竟她是破過身,成過婚,生過娃,又離過婚的女人,像李中玉這樣身家清白、已經立業,又知書達理的年輕人,恐怕是提著燈籠都找不到了,那自然是得催著自己趕緊打折賤賣掉得了!

只怪當初她想的實在太簡單了,只想著解除後顧之憂,替本尊盡盡人倫孝道這一碼事,卻忘記了家里呆著一個太皇太後,自己以後日子恐怕就難過了……

「我看他是個誠意十足的年輕人,又保證說你過門之後絕不會受半點委屈,此生絕不會負你,不會納妾,不會多看別的女子一眼,更會待福寶如親生兒子一般……我看他說的倒是實誠,只不知你覺得如何?」

潘玉娘終于說完了,秦桑苦著臉看著她那張難得微笑的臉,簡直無語問青天。是不是她只要一說考慮一下,那邊改天就會下聘禮,定日子了?

老實說,從客觀條件來講,擱任何一個有著和她一樣經歷的和離女人而言,李中玉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何況自己也很欣賞他的才能,只是,嫁娶之事,總要有了感情才能作數吧?

「你怎麼不說話?可是不樂意?」潘玉娘見她半天不說話,忙追問道。

秦桑暗暗叫了聲苦,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說道︰「娘,眼下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我剛回京城,一切都還未安穩,未來的事,此刻不想去考慮。」

「你可是還未忘記那裴之嘯?」

秦桑搖頭,「不是。只是現在心里裝不下這件事。」

潘玉娘卻搖頭道︰「桑兒,你果然還是孩子的心性。你若瞧不起李中玉無功無名,那就直說。但以為娘看,這李後生倒是個可以安心托付終生的主。娘活了這一輩子,總算是看透了。什麼門第,什麼身份,什麼財富,都是假的。男人擁有的這些東西越多,心里給女人的位置就越小,到時一個正妻還淪落到與那些不入流的女人一起爭風吃醋,實在是替祖宗丟臉。」

「過日子,本就是踏踏實實的,就像那戲文里唱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最和美的。可男人若真是擁有了高位,不管他願不願意,這三妻四妾總是免不了的。你也不要嫌娘嗦,裴女婿當初不也是信誓旦旦,可他才當了幾天縣官,就開始把那些都拋之腦後了?你也經歷了許多別的女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歷的事了,想必也有些感悟。相信娘是為了你好,也為了福寶考慮的。」

「我已听素娘說了些你帶著福寶的各種不易。听娘講,寡婦門前是非多。現在你踫到的,可能還只是個開始。日後日子久了,福寶大了,上學堂了,出去玩耍了,你還能處處跟著他,去堵別人的嘴?!到時福寶受的罪,誰能幫他頂?」

「還有,听娘的話,你若是要嫁人,就趁著福寶還小,你年紀還輕,早作打算,這對你的名聲只有好處。若是再拖上幾年,福寶懂事了,只怕事情就復雜了。女人孤身一人不怕,怕的就是不能一直堅守下去。要麼,你早作打算,要麼,你就固守一生,臨了得個貞節牌坊,留下清清白白的名聲離世。若是中途不能守節,那可真是該受的苦都受盡了,該被別人戳的脊梁骨也剩不了幾塊肉了……」

潘玉娘絮絮叨叨的說著,秦桑靜靜的听著。越到後來,她的眉頭便愈發的蹙緊了。

她知道這是潘玉娘掏心掏肺推心置月復的為她好的話。她說的這些話,是十分中肯的,她自己也不是沒有想過。

最開始她一到這里,就明顯受到了鄰里的排擠。後來雖然不知怎麼回事大部分鄰居突然就和自己走得近了,但那種關系畢竟是很表面的。後來自己被周鶯鶯大顯潑婦本色的時候,那些人不都事不關己的躲在人群里看熱鬧麼?也沒見一個人上前說句公道話。

她原本想著靠自己的本事不再讓人看輕自己和福寶,可事實證明又抵了多少用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個時代女人拋頭露面內外兼顧,可不是什麼美德,反而是不守婦德的反面教材。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女人該做的。

這些事的確是她的軟肋。而潘玉娘說的也有道理。現在福寶小,听不懂,而且能時時刻刻在自己的保護之下。可將來呢?他長大了,總要出門找朋友,上學堂,入社會。到時這幫市井小民又會私下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他?她只怕屆時有三頭六臂也護不了他了。

可就為了這些就匆匆忙忙的嫁了,似乎也太荒唐了吧?再說,她能活多久還是個謎呢,現在就嫁了,萬一不久就死了,不是害了李中玉麼?

「桑兒,有听娘在說話麼?」潘玉娘見秦桑半天也不應一聲,便追問道。

秦桑忙回答,「我在听,娘。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好。放心,我會好好想想這件事的,您就別操心了。」

潘玉娘這才在唇邊溢出一絲安慰的笑容,「不是讓娘不操心,便能不操心的。兒活九十九,長憂一百歲。這都是在理的老話了。你不就是一直任性,才讓娘更操心麼?如今你可不能再任性了,答應娘,真的放在心里好好想想,行麼?」

「放心吧,娘。」秦桑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扶她起來,「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去睡。」

「嗯。」潘玉娘似乎還要多叮囑幾句,但終究還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乖乖的任由秦桑扶著她回了房。

睡覺之前,秦桑把三個女人召到一起,短短的交代了幾句禁言令。女人容易多嘴,禍從口出的事例太多,這一天之內她可真是焦頭爛額了,因此就下了幾道禁言令。不管是對潘玉娘,還是左鄰右舍,不該說的話,一句話都不能說。否則,月錢雙倍扣掉。

許是從未見過秦桑如此嚴厲的一面,三個人都怯怯的點頭應了,特別是素娘和劉氏,自知自己理虧,更是連頭都沒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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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李中玉便如他所說,帶著藥上了門。很自然的,此舉又增加了幾分潘玉娘對他的好感度,拉著他又說了好一陣子話。

等兩人總算是聊完了,李中玉才笑眯眯的背著雙手走到院子,去瞧在院子里趁著早晨的陽光曬太陽兼做智力游戲的秦桑和福寶。

福寶穿著新繡的大紅薄衫,看著喜氣洋洋的,小臉笑的像朵花似的,看著就忍不住想要捏兩把。

他似乎已經對秦桑手里的小木馬感了興趣,人躺在石桌上,雙手和雙腳卻著急的朝著秦桑轉動木馬的方向伸著,踹著。而且秦桑卻極有耐心的就是在他視線範圍之內上下左右來回轉動著木馬,逗著他,卻就是不給他。

可福寶真失去了耐心,小嘴一咧,非但不笑了,反而要哭時,她才把木馬遞到他的手里,嘴里卻說溫柔的指揮著,「來,把小馬馬從左手遞到右手去哦……」

說了奇了,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已分得清左右,果然乖乖的把木馬從左手遞到了右手里,然後還得意的朝秦桑笑,似乎是要邀請母親的表揚。

秦桑當然不會讓他失望,低頭狠狠的親了他一大口,又道︰「來,把小馬馬給娘親好不好?」

福寶先是似乎有些舍不得,但禁不住秦桑的誘導,果然又乖乖的把小木馬遞到秦桑的手里。

秦桑笑著又獎勵給福寶一個響亮的親吻,鼓勵道︰「我們家福寶就是棒,對不對?」

她此時此刻的神態是最溫柔最放松最自然的狀態。李中玉站在一旁竟看得有些痴了。

人說女子有各種美態,他卻現在覺得,眼前不施粉黛,不帶金銀,只是最普通的一件家居衣服的秦桑,已足以美的令人神魂顛倒,那笑容足以令世上所有的男子傾盡所有,而只博紅顏一笑。

游戲告一段落,秦桑讓福寶自己玩著,這才抬起頭看李中玉。

李中玉立刻回神,笑了笑,道︰「福寶可真是聰明。」

秦桑莞爾,「不是聰明,是開發出來的。智力開發。」

這明顯是個新詞匯,李中玉好奇的反問,「智力開發?」

「一歲之前的寶寶雖然對很多事很懵懂,但你現在教他的,他都會記得。所以,不管是數數,辨別左右遠近,念詩,都是極好地讓他早慧的法子。」

「那你方才拿木馬逗他也是所謂的智力開發咯?」

秦桑點點頭,「這是早教的一部分。方才我做的,就是先讓他轉動雙眼,旋轉眼球,可以啟發他的視覺。他方才已不僅能轉動眼球追隨我的動作,還會轉動整個頭部,這樣就更利于他的大腦發育。這種對視覺的刺激,是極有助于激活大腦的。他的視線和頭會追隨著玩具的方向不停的轉動,便是這個道理了。最後是我讓他練習抓握,刺激左右腦。當他分得清左右的時候,就讓他運動左右手,這樣就可以協調左右腦了……」

她這一番話,听得李中玉雲里霧里,「左腦?右腦?人的大腦還分左右?」

秦桑看他一臉的呆樣,不由失笑道︰「沒錯。」

「莫非這也是你之前與眾不同的醫道?」

「的確是。」

李中玉夸張的嘆了口氣,道︰「看來你上次所教我的,也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這是當然。」秦桑得意的聳了聳肩,「我若跟你說寶寶在母親肚子里時已可以開始這種智力開發,你可相信?」

李中玉笑意加深,雙眸亦深深的看向她的眼楮,柔聲道︰「你無論說什麼,我都是相信的。」

秦桑微微一愣,抿了唇,低頭又去逗福寶。--這句話,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這人可是越發言辭露骨了。

這算是害羞麼?李中玉有那麼一瞬間暗暗竊喜,沉醉于美人那一低頭的羞赧和溫柔。

不過,正事總還是要說的。

干咳了兩聲,他便已正色開口道︰「我今日來,還有一件要事。」

「請講。」秦桑頭也不抬,隨口答道。

「我師父已答應幫你看蠱毒了。」

秦桑一愣,抬頭,不敢置信的瞧著他,「你師父懂這個?」

李中玉實話實說,「我師父一生行醫,他說能治的,必然能治,從未打過誑語。此前我已和他仔細講過你的病癥,昨夜把你昨日的脈象也詳細講給了他听,又徹夜在他那里求他出手相救,今早他總算是開了金口。我也不敢說他對蠱毒的造詣有多深,因為我並沒有親眼見過他治過蠱毒,但以他輕易不應人,一應人便一諾千金的過往來看,我還是覺得極有希望的。」

秦桑沒想到李中玉還真的為她的事如此費心。

現在她可是過一天少一天,雖說算不上病急亂投醫,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從之前李中玉的醫術以及他對毒蠱精確的分析來看,他這師父想必也是個不入世的高人。

要不要需要試一下呢?

看看最單純快樂的福寶,她覺得無論如何也得相信李中玉一次。就當是賭一把也就是了。就算不成,最壞的打算,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他既然如此費心的為她爭取到了他師父的點頭同意,若是她斷然拒絕了,也實在有些傷人了。

「怎麼樣,要不要隨我去試試?」李中玉一臉期待的瞧著她。

秦桑笑了笑,「真的很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

「為你做多少,總是值得的。」李中玉竟又拋出這麼直白白的話來。

秦桑不敢再繼續客氣,只好道︰「你師父他老人家在何處?來回需要多久?」

「他住在城外山腳下,只怕來回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我今早是騎馬來的,你是要雇匹馬,還是……」

「我有馬。」秦桑道︰「不過你得先等我一下,我先去安排一下。」

李中玉點點頭。

秦桑先是讓郭嫂請李富牽了馬過來,這邊跟潘玉娘解釋了一下,說是要去郊外找味缺少的藥材回來,幫她治眼楮。

潘玉娘倒也沒細問,便點頭同意讓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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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一下子就被這如畫的美景給吸引住了,牽著馬緩步走在石路上,忍不住想著,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也能住在這種仙境般的地方,和自己最深愛的人一起頤養天年,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就在前面了。」李中玉指引著路。

這次,院門是開著的,因將近正午時分,所以炊煙也裊裊升起,看起來特別具備田園詩意,意境無窮。

兩人把馬匹拴在門外,任他們自在的吃身邊肥女敕的青草。似乎是感受到了這田野的魅力,兩匹馬也歡快的歡月兌著蹄子,甩著馬尾和馬鬃,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這地方真不錯。」秦桑不由得感嘆道。

「是啊。真希望自己也有朝一日能和師父一樣在這樣美的地方等著終老。」李中玉也滿足的四處環顧了下,嘆道。

秦桑看了看他,笑笑,沒回話。--如果拋去他向她求親這件事,她還是堅定的認為他們能成為最好的良師益友。人生難得遇一知己,三觀不謀而合,本就是極難得的。

「師父!」一進門,李中玉便朗聲喊了起來。

「是我的師嫂來了麼?」李中玉話聲剛落,一個清亮的少年聲音便響了起來,同時間,一個清秀的少年便從廚房跑了出來,一臉興奮。

秦桑一看這少年,便心下一驚。這不正是那日在李中玉鋪子里遇到的那個少年麼?他怎麼會在這里?!莫非李中玉口口聲聲說的師父是那藍儒塵?這也太扯了吧?!

秦桑驚魂還未定,那少年已瞪圓了眼楮上下打量著秦桑,亦是滿眼的不敢相信。

「臭小子懂不懂禮數?哪有這麼盯著別人看的!」李中玉故意板起了臉,伸手拍了拍那少年的頭。

那少年嘻嘻一笑,「還不是見師嫂長的實在漂亮,這才忍不住多瞧了兩眼麼?!師兄也忒是小氣了!」

秦桑眉頭一皺,看向李中玉。這次她可是听清了,那小子分明喊她「師嫂」來著!話說她什麼時候答應李中玉了?他這次也太不靠譜了吧?

李中玉根本不敢接觸秦桑責備的眼神,只對那少年說道︰「師父呢?」

「師父正在配藥,許是這工夫沒時間搭理咱們。這樣,師兄,師嫂,你們先外面走走,若是渴了,也可先進屋自己倒點茶。我先去廚房忙著,飯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他便轉身又進了廚房。

小小的院子里正剩下兩個人,李中玉知道是再也躲不過去了,便硬著頭皮抬頭紅著臉看向秦桑,訕訕笑了一下,「你得听我解釋……」

秦桑挑挑眉,「說吧。」

「那個……你渴不渴?」

秦桑搖搖頭,兀自轉了身往外面走,李中玉連忙抬步後面跟上。

「說吧。」出了院門,走了一段距離,站在小溪邊,看著潺潺流水,秦桑又淡淡的重復了一句。

李中玉艱難的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低聲如告罪般的開口道,「我師父有個怪癖,一般人他是絕不開口施救的,除非是他主動要出手。若有人真要求他出手相助,必得有足夠讓他接受的理由,或者,足夠讓他點頭的交換條件。他的交換條件極為特別,金銀財寶是斷不會接受的,他要的,定是那求救之人最珍貴的東西。若那人真的肯舍得給,他便出手。可在我跟著他這些年里,只見到一人的條件滿足了他的要求,而那人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的一條命!」

秦桑听到這里,又是一驚。這手段,倒真像極了江湖中被傳為神話的驚才絕艷的千面怪客皇甫宜!

那皇甫宜年少時便已博學多才,醫道,武藝,易容,甚至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這人之所以被成為「千面」,一則是因為他博學且精,無人能及,二則,更是因為他的個性。據說此人年輕時有著迷死人的容貌,機辯無雙的口才,玉面朱唇,風流可人,坐擁無數的美人和財富,堪稱天下所有女人的克星,所有初入江湖的少年的夢想。可就在他無可挑剔的面相之下,卻又有一顆隨時會變成惡魔的心肝,隨時要人命的狐狸的陰險。他的正義凜然和他的狡黠陰狠,只在他一念之間。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雄霸江湖,無人能及。

可奇就奇在,就在他功成名就之時,他卻突然散盡家財,不知所蹤。听說江湖後輩們都挖空了心思尋找他的下落,而這目的,卻是不同的。

有人,是為了尋仇。

有人,是為了奪得他的秘籍,讓自己揚名立萬。

有人,則是為了求他治病。他生死人肉白骨的本領再也沒有傳人,就算他的條件極為苛刻,也有不少人願意試一試運氣,希望能找到他,救自己在乎的人一命。只可惜,臨到頭,真的能舍得滿足皇甫宜條件的人,實在少之又少。有些話說出口很容易,真到做的時候,卻極難。皇甫宜正是抓住了這人性的弱點,才樂滋滋的看著世人丑惡的嘴臉,和自私的可笑模樣。因為他堅信,沒有人會為了另一個人付出最珍貴的東西。他一生從未得到過,那麼,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夠做到。

上次,在燕飛鷹提到去尋皇甫宜的時候,她當時並沒有深想那麼多,主要是她覺得茫茫人海,用兩三個月的時候去尋一個蹤跡不定的人,無疑是大海撈針,實在沒必要把這個解決法子當做希望的寄托。既然找都不一定找得到,那談條件更是不需要考慮的範疇。

而此刻突然又想起了皇甫宜,她的心還是不由得狠狠一頓。--燕飛鷹對她,竟已到了打算付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只換取她一命的深情!試問他這樣一文不名的年輕人,有什麼資格和皇甫宜談條件?他最珍貴的東西,無非是他自己的性命而已!而就連這,恐怕人家皇甫宜都不惜得要!

只這麼想著,她的心已潮濕了一大片,連眼楮都有些發澀。好一個碩果僅存的情痴燕飛鷹呵……想她不知哪里來的好命,竟能憑空接盤這滿滿的一腔無以回報的曠世深情!

也不知是老天對自己太偏心,還是對燕飛鷹太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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