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厚指定的文辦將諸事一一料理清楚,自有中軍帳下人員去各營辦理那調動等瑣事。翟南出得帥府,想著自己能獲傳教終歸是童貫出的力,雖然如今已超出他的該管範圍,但卻還是應去知會拜訪一番才是。
遂拐到童貫所駐之地,城中某個宅院。如今道泉仙長之名全軍盡是知曉,中軍的護衛泰半都識得這活神仙。也不敢刁難,直接就放進了院里,另有人去通稟。
入得院中,映入翟南眼中的,則是王啟年面向內宅,跪在庭中的景象。看那邊上親兵的平靜神態,怕是已跪了不短時間了。
听得背後腳步聲,王啟年回頭看來,見到翟南便有些尷尬。但隨即咬一口牙,轉臉過去,繼續在那跪著沉默不語。
就在這王啟年轉頭間,翟南看到他臉上竟然又有一個被打了後的掌印。這般被反復打臉,卻是讓人同情。見這般情形,翟南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拍了拍王啟年肩背,以示同情安慰。
不一會兒,那內宅就有人來請翟南進去。臨入內前,翟南見王啟年眼中流露出些許求懇之色,便微微頜首,算是允諾代為緩頰。
入得內廳,就見童貫臉色煩躁地坐在主位。見翟南進來,勉強擠出個笑容,起身相迎。寒暄兩句,眼尖的翟南發現童貫座旁的矮幾上正放著那聯通符,想必是今天王啟年又給送了來的。
「仙長已是將那諧道營建了起來,卻不知下一步有何章程?可有需本官相助之處?」那天與王厚商議這事時,童貫也是在場,如今听翟南說起便問到。
「這些軍士剛成童行,卻還需熟讀我宗經義。只能跟在貧道身後學習這傳教之法,暫時還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其中只有四五人還算識字,若是皇城帳中有那書辦有暇,貧道就想請一個回去幫著教這些人認字。」翟南說起這個識字率便是頭疼,他自己如今天天忙著在各營講故事,找士兵談心,哪有空做這小學老師的事。
「此事好辦,回頭我便安排一個書辦,專在仙長處負責教授就是。」童貫听了這個要求,覺得不過是件小事,更能進一步拉近雙方關系,便爽快答應下來。「呵呵!那些軍士,能入得仙長法眼,不僅免了上陣廝殺,竟然還能得教識字,卻是福氣。」
「合該他們與我宗有緣,也是仰賴皇城出力,說來還是要多謝皇城才是!」翟南自然懂得這個時候就該暗示一下人情。
又聊上幾句,眼看氣氛和睦,翟南便假裝剛剛看到那幾上的聯通符,臉上做出驚訝之色,說到︰「這符卻是看得眼熟,似乎便是貧道所制的。」
「哦?原來是仙長所制!」听這道泉提起,童貫又是滿臉糾結,拿起來說到︰「此符似乎並無甚用。」
「人心最是難測,此符不過是庇佑一絲緣份而已。」翟南略作思忖,答到︰「緣份若盡了,此符自是無用。不過,若是依舊顧念緣份,此符正是寄托所在。」
眼看童貫陷入沉思,翟南知道自己只能說到這里,便不再多言,徑直告辭。臨去,又沖那王啟年笑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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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日子,翟南日日傳教不綴,領著那些學徒們奔走在各營中。間中又指導著許多,趕制各種成藥,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準備。
從實用主義出發,又結合著保羅資料庫里的信息,定出幾個儀式來。分別對應著臨陣祈福、受傷、甚至死亡等各類軍中常踫到的情形,只讓那些實習生們背熟了。遇到對應的情況就做那些姿態,念那些經文,使得他們甚至連字也無需認識便可勉強充任應付。
當然,基礎功課也不會拉下,翟南每日里都要為這些學徒講上一兩個時辰的經義,解答各種提問。再由王鐵錘、解二等人組織討論,分析听眾的心理需求,如何方能更打動人心,更好地進行心理慰藉。
那天下午,童貫便派了個姓關的中年書辦來幫著教認字。這書辦來時,便自帶了根中間開裂的竹篾,當天不過上了兩個時辰,那學識字的十幾個人竟然全數都被他打過手心。臨走之時尚滿臉怒氣,嘴里還喊著︰朽木不可雕也!
待道泉從營中傳教回來,听聞這事,不免便擔心這些兵士皆非那懵懂孩童,怕是受不得這等處罰。都是好不容易忽悠來的,莫要因為這識字之事又給嚇跑了。
第二日那書辦再來,便尋他談話。直說只需教得認字即可,也無需學甚儒家經典,更不須去做那等科考做文章的本領。
那關書辦听了,卻是大怒。只說這等只認字,不學理,卻是有辱斯文。天底下儒門子弟都沒有這樣教的。
眼看這關水龍性子執拗,翟南只得放低姿態,好言分說。盡拿一些,在教得能認五百字後,再學那儒門經書更是便捷之類的言語哄他。好不容易才說通了,又約了不準再施以鞭打之類的懲罰。
哪知那關水龍不過是個連官身都考不上的書生,原本在京中街上靠替人代筆寫些書信為生。多年抑郁不得意,心理未免就有些扭曲。好不容易求人舉薦,混入童貫帳中,拼著辱沒名聲托身閹宦,就是指望著能得了信重參與軍機,換一個出身。如今卻被發來教這些粗漢識字,難免就大為懊惱。
雖然是不敢真惹了這道泉,但在教授過程中就加倍的苛刻。被禁止使用那竹篾抽打,就換上其他各種古怪懲罰。但有看不順眼的,或是稍不順從的,便是喝斥大罵,再勒令什麼面牆站,蹲馬步,聞臭襪之類花招層出不窮。
翟南起初還干預得一兩次,但在這變態花樣迭出之下,也頗是無奈。眼看那些學徒尚還能忍受,認字進度也是頗快,到最後也就听之任之了。
休整幾日,大軍便向那綏遠關、渴驢嶺一線開拔,直撲宗哥城。眼見得接敵廝殺之日愈近,軍中那尋求心理安慰的更眾,直忙得翟南不得片刻安閑。
這一日剛剛扎營,便見王啟年滿面愁容地尋上門來。
「仙長此次定要幫我!」王啟年單刀直路的說到︰「如今離宗哥城已是不過兩日路程。王帥命我領所部騎兵去宗哥城下騷擾誘敵。」
翟南听了,卻有些不太明白,這內中關竅。
眼見這道泉一臉茫然,王啟年解釋到︰「我軍勢大,想必那羌賊會據城而守。王帥的意思是派小支騎兵去那城下騷擾,引那守軍出城。」
「這個貧道倒是明白,不過居士說要讓貧道幫你卻是何意?」
「這誘敵必然是要佯敗,而佯敗談何容易?要不就是被人識破,要不就是成了真敗。無論怎樣,就怕回頭我就要被治罪。」王啟年眼巴巴得看著道泉,「因此,我想請仙長幫我一把,施展個什麼仙術助我。」
這倒霉孩子!翟南听明白後不禁暗嘆,竟然攤到這樣一個差使。思來想去,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幫他佯敗。
眼見道泉無語沉思,王啟年心中焦躁,便在那發牢騷到︰「滋擾之事我卻是擅長,上陣取勝也是不難。偏偏讓我去誘敵實在是為難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