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大量的水涌入肺部，全身卻完全動彈不得，以為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就在我已經絕望的時候，突然感到背上一緊，上半身同時離開了水面。就在我腦袋出水的一剎那，神智完全恢復了清醒，也重新奪回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我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掙扎著在水里直起身子，才吸了一口氣就沒命地咳嗽起來，幾乎要把肺都從嘴里咳出來。
把我從水里拉起來的是趙老三，即便是在這個時候他也改不了多嘴的毛病，扶著我大聲嚷嚷︰「我說小胡啊，你這是唱哪出呀？怎麼一轉眼就鑽水里去了？要不是老三我眼明手快，今天你可就栽這里啦！」
我連氣都還沒喘勻，哪顧得上理睬趙老三啊，只是一個勁地咳嗽。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幾人也听到聲音折返回來，劉老板還沒走近就輕聲問道︰「小胡，你這是怎麼了？要緊伐？」
「我還好。」這個時候我終于緩過一點氣來，沖其他人擺了擺手道，「我剛才發現水里有張人臉就打算過來看看，不知怎麼地就栽進了水里，要不是老趙救我，肯定要淹死了。」
金叔沒等其他人開口，立刻表情嚴肅道︰「別留在這里，都走，快快！」
我們見金叔這麼緊張也不敢多問，連忙跟著他往前走。不過才走出沒多遠趙老三就忍不住了，在後面大聲問︰「我說金爺，剛才小胡究竟是怎麼了，把你這樣的老江湖都嚇到了？」
金叔沉默了一會才答道︰「小胡這是被水鬼迷住了，要不是你救得及時，他真會折在這里。」
金叔的話把我嚇了一跳。傳說人要是淹死了就會變成水鬼，永世都要浸在水里受苦，只有再迷一個人淹死當替死鬼，水鬼才能轉世投胎。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傳說而已，沒曾想自己就真的遇到了這件事。想到這里水里那張蒼白的面孔又浮現在我眼前，當時我看到這張臉時更多的是好奇，但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深深的恐懼。看來淘土這買賣的確是充滿危險，眼下還沒到地方呢我就差點把性命給丟了。
現在大家都在漆黑的山洞里，腳下就是一條河流，金叔的話讓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一時間就連趙老三都不說話了。好在接下來的路程很順利，沒過多久我們就穿過了山洞，頭頂上也出現了久違的天空。
我們剛剛涉水而過的河流在出了山洞後就轉了個彎，河岸邊的一塊巨石剛好擋住了視線，誰都看不到前面的情形。金叔向後面打了個手勢，阿軍就加快腳步繞過巨石到前面打探情況去了。
阿軍的身影消失在岩石後面沒多久，我就听到他發出了一聲驚呼。這聲音中充滿了意外和驚恐，我們都怕他遇到意外，連忙加快腳步趕了上去。我剛剛繞過岩石，就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呼，說心里話絕對不比剛才阿軍的聲音好听。
在岩石後面的河岸邊全都是尸體。這些尸體佔據了很長的一段河岸，從水邊層層疊疊地蔓延到離河幾十米懸崖下，恐怕有不下上千具之多。大多數的尸體都已經化成了枯骨，散落得到處都是。不過也有少數尸體顯然是剛死不久，被泡得脹鼓鼓的尸體半浮半沉地泡在岸邊的水里，令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明顯的尸臭。
「這是……積尸地啊！」金叔的臉色很不好看，小聲地提醒我們，「一會都小心點，這麼多尸體聚在一起肯定有古怪，山子，把黑驢蹄子和糯米都拿出來。」
金叔的情緒也影響到了我，我忍不住小聲問劉老板︰「這麼多尸體，是從哪來的？」
劉老板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沉聲道︰「有一部分應該是在河里淹死，然後從上游被沖到這里來的。」
趙老三也听到了我們的談話，他喜歡抬杠的性子又發作了，立刻插嘴道︰「劉老板，看這里至少有好幾千具尸體，也不是全都是淹死的吧，全國每年都淹不死這麼多人啊！」
劉老板神色凝重道︰「這才我最擔心的，凡是積尸地肯定發生過大屠殺，這些尸體中大多肯定都是大屠殺的犧牲品。怨魂在這里聚集不散，會找更多的人來陪它們。從這條河的上游沖下來的尸體都停留在這里，一定和這積尸地有關系。」
在積尸地陰森氣氛的影響下，劉老板的話似乎也帶了上幾分森森的鬼氣。特別是我剛才就差點了水鬼的犧牲品，此時心里自然更加忐忑。我不安地向周圍張望，正好看到那具浮岸邊的尸體突然動了一下，本來背部朝上的尸體在水里翻了個身，被泡得腫脹扭曲的面孔露在水面上，說不出地猙獰可怕。
我被這情形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指著那具尸體道︰「那具尸體動了！」
「小胡，這玩笑可不好笑！」趙老三還以為我在開玩笑呢，但他看到那具尸體時也愣住了，「這尸體真的動過了，我記得清清楚楚剛才是趴著的一轉眼就仰天躺了，他娘的，啥時候尸體也會翻身了？」
這段河面十分平緩，幾乎察覺不到水在流動，所以絕對不可能是水把尸體沖翻過來的。但如果不是水流的緣故，那尸體究竟是怎麼翻過來的，難道幾乎已經被泡爛的尸體真會自己翻身不成？
想到這里我只覺得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覺得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了不少。趙老三雖然還是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我卻注意到他的手也悄悄地握緊了工兵鏟，看樣子趙老三也不象表現得那麼輕松。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口，金叔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黑驢蹄子和糯米之類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我也分配到一把德國工兵鏟防身。這種工兵鏟長短重量都很適中，鏟頭用的鋼材很好還開有刃口，無論是挖土還是防身都很好用，在最近幾十年里是土夫子們最常用的工具之一。
帶著黑驢蹄子的阿軍在最前面開路，我和其他人則緊隨其後，一步步走進了怨氣沖天的積尸地。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確有其事，我覺得自己就象進了冷庫，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了許多，耳邊總是象有低聲細微而陰森的哭泣環繞。這哭泣聲的位置忽前忽後飄忽不定，鬧得我心神不安，忍不住向周圍張望尋找哭聲的來源。
我才往兩邊看了幾眼，身後的劉老板就小聲地提醒我︰「別東張西望，小心吹滅自己的肩燈！」
傳說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有兩盞燈，只要這燈亮著，孤魂野鬼就不敢靠近。而這兩盞燈只有本人才能吹滅，象我現在這樣左顧右盼的就很容易把自己肩膀上的燈吹滅。所以在走夜路時如果覺得有古怪，千萬不要胡亂地到處亂看，否則很可能會倒霉。
劉老板的話提醒了我，我只能強壓下找出哭聲的沖動，正視前方小心翼翼地前進。然而我還沒目不斜視地走出幾步呢，趙老三就在後面大聲叫了起來︰「娘的，那具尸體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