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公子︰
抱歉,我思來想去,還是不能與你成親,因為……
我早已有喜歡的男子。
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因為這些話我不敢當面跟你說。
現在,我要去找他了,請放過我吧。
如果你不肯原諒我,也請不要為難我的父母。
這是我一個人的錯,請把懲罰留給我一個人。
劉萌親筆」
墨子涵就是閉著眼楮,也能一字不落地默念出這封短短的信。
他沒想到,他的求親,會讓她決定逃離她身邊。
而且,他以前一直不知道,她竟然那麼怕他,他看起來那麼可怕嗎?會傷害她和她的家人?
那天,她明明說,他比那些調戲良家婦女的人好很多,他也一直相信那是她的實話。
暗沉的夜色中,一抹受傷在墨子涵墨黑的眸子中慢慢聚集,然後慢慢消失。
「墨綠。」墨子涵對著窗外輕聲叫道。
「啊,是,公子,奴婢在。」窗外立刻傳來墨綠有點急促的應答。
「進來。」墨子涵淡淡道。
「是,公子……公子有什麼吩咐。」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墨綠就出現在了墨子涵面前。
「墨綠,我是不是很可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墨子涵的聲音听起來像是夜里的薄霧,帶著莫名的脆弱和遙遠。
「可……可怕?!公子怎麼會……會可怕呢?」墨綠結結巴巴道。
「要怎麼樣,她才會不怕我?」墨子涵好像沒有听見墨綠的回答,自顧自幽幽問道。
他想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起,他殺人時她驚恐的臉色,他想起,那一天她小心翼翼的臉色,他想起,她讓他保護自己的家人。
他還想起,兩天前,她攔在他身前,慌亂地喊,隨便殺人是不對的。
他想,她怕他,是應該的。
可是,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她,從此陌路,他就覺得以後的人生一片晦暗。
那樣冷冰冰的,沒有喜怒哀樂的,不懂得也沒有想要對一個人好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以前他覺得非常好,現在,他竟然覺得恐懼和排斥。
他想要她陪著他,他想要一直擁有那種心里暖暖的想要對一個人好的感覺。
他一定要找她回來,留她在身邊。
「墨綠,你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讓她不怕我?」
墨綠竟然從中听出了孩子般的無助和茫然。
墨綠心中一痛,對劉萌的怨恨又加了一層。
公子這樣的人,到底哪里配不上她了,走就走了,竟然還要留那樣的信傷害公子。
先前明明還一副大大咧咧、善良寬容的樣子,沒想到,竟然如此有心計,心腸如此毒辣。
墨綠想要安撫墨子涵,嘴張了張,最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可怕?」墨子涵轉頭,直直望著墨綠問道。
濃黑的夜色中,墨子涵的墨子閃著淡淡的光。
墨綠呆呆地回視著墨子涵的注視,竟然看到了墨子涵眸中的不安和忐忑。
劉萌啊劉萌,你到底是有多厲害?!竟然讓從來沒有恐懼沒有沮喪的公子如此不安和沮喪。
這一生,無論追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追回來,讓你給公子一個交代。
「公子怎麼會可怕呢?難道公子是打過我,還是罵過我?」墨綠低頭,咽下喉頭的哽咽,輕聲而篤定回道。
「這樣嗎?我殺人的時候,你們也不覺得我可怕嗎?」墨子涵的聲音里依然充滿不確定。
「公子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不是嗎?」墨綠的聲音清冷如夜風。
「是該殺之人嗎?」墨子涵喃喃道。
他想起,劉萌也說過類似的話,說他殺的是調戲良家婦女的紈褲,所以,是應該的。
可是,這都是騙人的,她還是怕他。
「對,是該殺之人。」墨綠毫不遲疑地回道。
「……」墨子涵沒有說話,沉默著,低頭呆呆望著自己手上那張薄薄的紙。
暗沉的夜色中,墨綠因為是練功之人,所以依稀可以看清那張薄薄的白紙。
心中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怨恨。
當然,心疼的對象是墨子涵,怨恨的對象是劉萌。
說真的,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家公子可怕,雖然交待在自家公子手上的人命數也數不清。
可是,天下人不知道的是,墨雲山莊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孤兒,包括她和墨白、墨紅、墨夜。
是公子把他們從地獄一般的過去帶出來,讓人教他們功夫,給他們飯吃,公子甚至從來沒有大聲呵斥過他們。
但是,那些人都是該殺之人。
譬如,擺出一副武林前輩的樣子,讓公子招待他們的所謂武林正道人士;譬如,處心積慮想要爬上公子床的那些婢女;譬如,那些想要傷害公子在乎的女人的紈褲……
「如果,我以後不殺人,她是不是就不會逃離了,是不是就會答應和我成親。」沉默良久後,墨子涵再次喃喃道。
「公子……」墨綠的聲音幾乎帶了哭音。
他們如此完美,如此強大,如此驕傲的公子,為什麼為了一個女人變得如此……如此卑微。
劉萌,她何德何能,憑什麼如此踐踏公子的真心!
「你告訴我,對不對?」墨子涵再次看向墨綠,追問道。
「公子,我想,劉小姐不是因為怕公子離開的,她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一切,等找到劉小姐,再問她也不遲。」
「……問她嗎?」墨子涵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
「公子,你休息吧。我們墨雲山莊的實力,您再清楚不過,」墨綠幾乎是踉蹌著出去的。
一滴冰涼的眼淚從她眼角滑下,吹散在夜風里。
這麼多年,自從跟了公子後,她就沒有再哭過了,今日,卻因為心痛,淚水再次拜訪她。
墨綠擦了擦淚水,在窗前默默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