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發生的太突然,我沒有感覺到痛,便暈了過去。
夢里,我看到一顆亮亮的水晶球從肚子里滾了出去,落在地上,水晶的碎片亮亮的,碎碎的,然後,痛感襲來了,說不清是穿腸破肚還是撕心裂肺,反正就是很痛很痛,從未感受過的痛……。
「黎黎。」有人喚我的名字,就在耳邊,听起來像司徒燚。
我費力的睜開眼楮,長時間的黑暗里忽然出現亮光,晃的眼楮發疼。
一張焦急的臉慢慢的清晰,黑眸里滿是血絲。
「孩子…。」我干澀的開口,聲音嘶啞微弱。
那雙因我醒來剛剛點亮的眸子黯淡了,我心髒一沉,眼淚奪眶而出。
孩子沒了,那個已經開始長指甲,眉眼逐漸清晰的小家伙沒有了。
司徒燚為我拭淚,輕聲安慰著我,可是,我一句都听不進去,只是哭喊,掙扎,抗拒,該死的,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孩子?!
我歇斯底里的哭鬧,不肯接受這殘酷的現實,直到我被強行壓制住,注射針扎入皮膚,冰冷的藥水注入體內,我才安靜下來。
很冷,很痛,我無力的閉上眼楮,默默的告訴自己,睡吧,這只一場噩夢,睡醒就沒事了。
但是,這個噩夢沒有盡頭,隨後的日子,只要看到自己的自己變平的小月復,我就會掉眼淚,會心疼,所以,我不敢低頭,不敢用手踫觸自己的身體。所以,我總是怔怔的望著窗外發呆,看著落葉一片一片的掉落。被風卷起,再落下,不停的卷起,不停的落下…。
病房里每天都有人來,或是文文和胡大人,或是胡兮,或是司徒熠,後來,歐畢華和司徒珍也來了,大家都在關心我的傷勢,關心我的心情。
脛骨骨裂只要一兩個月就能康復,可失去孩子的痛卻無法痊愈。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陪著我,我對他們說,我沒事,逼著他們離開了。
在醫院住了好一段日子,我終于被批準出院了,家中冷冷清清的,為了避免我觸景生情,之前添置的嬰兒用品被處理掉了。
可心里的傷是處理不掉的,我時常在想,如果我不上那輛車,沒有走那條路,就不會出事。可是,生活不能倒帶,時間無法倒流,日子仿佛回到了萍萍去世時,我被自責糾纏,籠罩,如陷泥沼,誰都拉不出來。
後來,司徒熠實在看不得我這幅模樣了,決定為我做催眠,听說,他是個很厲害的催眠師,可是,不知為何,我起心里就抗拒他的心里引導,他幾乎屢試屢敗。
這天,催眠治療又失敗了,他沒有向前些日子似的,微笑安撫,而是躺在了我的腿上,眉眼間是濃濃的疲憊。
他說「老婆,我累了,看著你失魂落魄,感受著司徒的自責,我真的很累。」
第一次听他說這些,我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就是司徒燚鮮少出現的原因,他和我的心情一樣,每天都在設想,如果…。如果……
可是,現實里沒有如果。
「我想和司徒談談。」我撫上他的眉眼,心里甚是不舍,他的壓力太大了,今天才發現他瘦了很多,原本俊朗的容顏顯得很憔悴。
「嗯。」司徒熠疲憊的閉上眼楮,不多時,眉心便揪了起來,同樣的眸,再此刻疲憊消逝,徒留苦楚。
他抽身坐起,四目相交,苦楚的滋味像無孔不入的病毒一樣嗜咬著我們。兩個悲痛的人,兩顆受傷的心,沉默相對。
「如果……」終于,他開口了,但只說了兩個字就被我打斷了。
「沒有如果!」不知怎麼的,心底涌上了怒火,我朝他大叫道「別再自欺欺人了,我們回不到車禍之前,孩子已經沒有了!我們在這樣下去只會讓司徒熠難過!」
他不發一語的抿緊了唇角,恨恨的瞪著我,像頭被激怒的狼。司徒熠說過,司徒燚之所以喜歡孩子,是因為他喜歡孩子沒有壓力,沒有苦惱的模樣,他想以孩子的幸福來彌補自己生活的缺憾,完滿司徒熠沒有的美好童年。如今,孩子沒了,他成為父親的希望破滅了。
想起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心好像被碾碎了似的,鼻子一酸,眼淚滑了下來,我縮起身子,房間里只有我嚶嚶的哭泣聲。大概是被我哭煩了,他踩著重重的步伐離開了房間,忽的甩上了房門。
大吼似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身體月兌力,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是紅色的,未出世的寶寶在紅色的世界里痛苦的掙扎著,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黎黎,我不想這樣,可是,我真的很後悔。」司徒苦澀的話語在耳邊回蕩,將噩夢中的我驚醒了。
睜開酸澀的雙眼,望著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淡淡的酒氣在兩人之間涌動「你喝酒了?」
他不回答,目光無助而苦澀,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
我嘆了口氣,坐起身,展開手臂,抱住比我受傷更嚴重的男人。
「你會成為一個好父親的。」我如是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他醉了,驕傲不馴全部消失,他緊緊的擁住我,像溺水之人抓著浮木一般。後來,他哭了,壓抑而懊悔的眼淚落在了我的脖頸處。
再後來,他喃喃的說「我們再生一個。」而後失控的吻了我,我似乎沒有抗拒,他要了,我給了,然後一切都亂了。直到他沉沉睡去,看著散亂一地的衣物,凌亂的床單,我方才意識到我們做了什麼。
我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給了自己一耳光,濃濃的自我厭惡蓋過了一切。
雖然司徒熠曾表示,他可以接受,可那時完全是假設,我根本沒想到這個驚悚的假設會成真,畢竟,我和司徒燚曾那麼不對盤,也許,司徒熠和我的想法一樣的!他也沒想到我和司徒會做出這種事!
天啊!我是不是瘋了?!怎麼會做出這麼無恥的事?!
房內的氧氣似乎在流走,我慌亂無措的穿好衣服,逃命似的離開房間。
待我的腦袋稍稍清醒時,我站在黑漆漆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