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訂婚宴的前三天,慕靜柔啟程回A市,當飛機轟鳴著在機場降落,望著熟悉的建築,她的心里感慨萬千,一種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情感在心里蒸騰,醞釀。
打車到孤兒院,沿途的鄉間小樓已被此起彼伏的高樓替代,樓宇參差間,沒了舊時泥土和著青草的芳香。
孤兒院燙金的招牌和新建的粉紅色大樓在一片白牆黑瓦中顯得格外的耀眼,對于孤兒院這樣大的改變她是有些吃驚的。
到國外的前兩年,因為種種原因,她自身經濟實力有限,根本抽不出余錢寄回來,還是後來情況慢慢好轉,她才開始每月往孤兒院匯錢,剛開始的一年,數額也不高,還是這兩年H&R品牌效益高了,她才有能力從自己賬戶上多劃一些錢到孤兒院。
初到國外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曾擔心自己決絕的出走會影響到孤兒院的運營,甚至于她還想過孤兒院會最終被迫關門。
此刻,站在光鮮亮麗的門庭里,她心里竟多了幾分誠惶誠恐的感覺,這里應該是她熟悉的地方,可眼前奢華的高樓卻讓她覺得分外陌生。
「阿柔?你怎麼來了?」陳院長一身Channel最新款的米色套裝,胸前的鑽石胸針閃閃發亮,近五十的容顏因為保養得宜竟然比之五年前更細膩光滑。
「院長,」較之陳院長,慕靜柔顯得平靜了很多,她的聲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阿柔,這幾年你,」
「還好。」慕靜柔語氣淡然打斷她的話。
像是察覺出她的疏離,陳院長顯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扯了扯身上的套裝,突然前言不搭後語說了這麼一句,「你寄來的錢我都存著沒用,這些都是蘇先生無償捐助給我們的,孩子們一年四季的衣服,玩具……,還有,我們員工的服裝,」
慕靜柔漫不經心听著,在听到蘇先生時猛的眉頭一蹙,心里登時咯 一下,「蘇先生,哪個蘇先生?」
「蘇哲,蘇先生啊,」陳院長答得飛快。
慕靜柔整個呆住了,一股無言的感動瞬間溢滿心頭。
「五年前,蘇先生第一次來到我們孤兒院,當時他慘白著臉坐在輪椅上,親自將一張金卡交到我手上,讓我一定要好好經營孤兒院,唉,當時我們院里的人都覺得他好可憐,多麼俊俏的一個小伙,偏偏是個殘廢,唉……哎,阿柔,你去哪,留下來吃飯,」
偌大的樓道里,哪里還有慕靜柔的身影。陳院長望著她消失的背影,碎碎念了幾聲,轉身進了樓里。
慕靜柔提著一口氣飛快的跑出孤兒院,腦海里翻來覆去回旋著一個念頭,「蘇哲沒有失憶,他沒有失憶!!」
跑出老遠,遠遠望著孤兒院奪目的門庭,她終于停下腳步。
她不明白,蘇哲為什麼要假裝失憶,他為什麼要騙她?!!
難道說……!!
電話響起的時候,葉欣正在教室上課,看著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姓名,她猶豫著,遲疑著,將手機仍在一旁,卻又不甘心的一次次瞅著它,終于還是一把拎了起來,用力摁下通話鍵。
「我們談談。」
格調高雅的咖啡屋,慕靜柔和葉欣相對而坐,咖啡濃郁,香煙裊裊。
「蘇哲他,究竟有沒有失憶。」慕靜柔真誠的望著葉欣。
葉欣低著頭,卻是明顯的一愣,斟酌著沒有立刻說話。
「葉欣,告訴我,我要知道。」
「我不知道,真的,」葉欣吞吐道。
慕靜柔當然不願就此放過她,晶亮的眸子滿含急切緊緊盯著她,「這麼說,你也並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失憶?」
「嗯,」葉欣點點頭,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猛的握住靜柔的手,「為什麼這樣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我該知道些什麼?」慕靜柔伺機反問。
葉欣再次搖頭,「我不知道,車禍後醒來,蘇哲他記得所有的人,除了你,一開始,我覺得不大相信,趁著婉姨不備,我也好幾次說你的事來試探他,為了看清他有沒有說謊,我就一直盯著他的眼楮,他的眼楮是那樣的清澈平靜,根本沒有一絲波瀾,漸漸的,我也就相信了,可是,後來,後來,」
葉欣呢喃著,突然頓住了話頭,不再說下去,慕靜柔正急著,反手緊緊抓了她的手,使勁搖了搖,「後來怎麼了,葉欣,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葉欣默默點頭,「有一次,我無意間听到蘇家的佣人議論,說他們少爺在夢中呼喚一個人的名字,好像是什麼柔的,好幾個晚上負責值夜的人都听到了,可當我追問他們的時候,他們又都不承認,後來,我見蘇哲一切正常,從不提及你的事,我也就沒在意,」
她降了音調說著,這是慕靜柔難得幾次听到她用這樣低沉的聲音說話,一顆心竟是被她的話所牽引,莫名的哀傷從心底溢出,淡淡籠著她。
「直到那一次在你舉辦的宴會上他月兌口喊出那一聲阿柔,盡管他巧妙的掩飾了,可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在聯想起平日里的總總,我不得不相信他的失憶是裝的。」
「可是,他為什麼要裝做不認識我?」慕靜柔沉沉道出心中疑惑。
葉欣突然很激動,用力揮掉慕靜柔的手,厲聲喊道︰「你還不明白嗎,他是不想你內疚!」
慕靜柔猛的一震。
葉欣卻放緩了語氣,「蘇哲出車禍雖然並不直接與你相關,可到底也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他才會在高架上違規拐彎,最終導致悲劇的發生,我想他是不想讓你內疚,更不想連累你,所以才會假裝失憶。」
仿佛一個驚雷在腦中炸開,慕靜柔驚訝的說不出話。
葉欣兀自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咖啡,輕輕喝了一口,「真傻,不是麼,他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傻瓜,明明愛你愛得可以連命都不要,卻還要假裝不認識你,呵,真是傻得無與倫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