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他?」
地上的人趴著,落子陌看不見他身上的傷口,可秦媛手里的匕首仍滴著血,一切的一切都在反駁她心里的猜想。
「他該死!」秦媛冷眼看了地上的人,隨後抓起落子陌的手臂,將她拖近自己,「你這個賤人更該死!」
匕首的刀鋒掃過,劃在落子陌的臉上,血腥味立刻在鼻尖綻放,愈發地強烈。
「怎麼,你要殺了本宮?!」落子陌逼退眼里的淚,冷眼望進秦媛的眼里。
她感覺自己的手臂快被秦媛扯斷了,墨香說她雖是大學士之女,可從小習武,武功一直不錯。
落子陌怎樣都沒想到,她的武功竟高到了連追影都打不過的地步了?
連日來的噩夢將秦媛折磨地沒有了人樣,她原本圓潤的臉變得瘦削了許多,失去孩子的痛楚讓她欲罷不能。
秦媛听她的話,眼神有些閃躲,心里仍是顧慮著,可抓著落子陌的手仍是不肯放,憤恨道「你以為我不敢?!」
「你可別忘了,本宮現在懷著皇子,而你不過是個流產的嬪!」
所做的一切,為的不過是現在,她瞥了眼秦媛手里的匕首,上面的殷紅讓她心慌,落子陌強迫自己鎮定。
流產!
嬪!
落子陌的話如驚雷炸在秦媛的心頭,她僅剩的一點理智全被就炸完了。握著匕首的手有些顫抖,眼里的血絲也愈發的嚴重。
落子陌看著她臉上的變化,該來了,于是她認命地閉起眼,等待匕首插進自己的身體……
「嗙!」
匕首在離落子陌的肚子只有一公分的時候,一顆暗器打在秦媛手上,匕首應聲倒地。
出于本能,落子陌的手臂也從她的手里月兌離,門外一群御林軍列隊直立著,太後由玉嬤嬤扶著,出現在門口。
「母後!」秦媛剛想辯解,卻見兩個侍衛上前,押著她。
太後冷眼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她瞥了眼落子陌臉上的傷,「把這個意圖殺害皇子的賤人打入天牢!」
「母後你!」
秦媛不敢相信一直偏袒自己的太後,一時間竟不听的解釋,還稱呼她為「賤人!」
真是可憐的人,到死了還不知道為什麼死!
落子陌冷笑,她趁空蹲,全身用力扳過地上的尸體,他穿著祥祿的太監服。好不容易將身子翻過來,她看見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劍眉,挺鼻,薄唇……
追影……
「把人拖下去,全給哀家退下!」
秦媛喊的歇斯底里,只是現在再無人同情她。另兩名侍衛進屋,想將地上的尸體抬走,落子陌見了,清眸掃過去,讓他們卻步。
她不會讓任何人帶走追影,絕不!
「抬走!」
只是太後不會給她任何的機會,冷聲吩咐侍衛,他們再不敢退步,上前就把地上的人抬起,出了屋。
「把那個尸體留給我。」她近乎用乞求的聲音對太後說道。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玉嬤嬤伺候,她從懷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白色藥瓶遞到太後眼前。
「哀家許諾過你,事成之後幫你解毒,放你出宮。」太後完全不理會她的乞求。
「把那個尸體留給我。」落子陌重復。
她眼光呆滯,毫無焦距,眼神迷茫地望著地上的一灘血跡,嘴里重復同樣的話。
太後看了眼玉嬤嬤,示意她將藥拿過去。玉嬤嬤從瓶子里將黑色藥丸取出,提步走到落子陌身前,將藥遞到她面前。
「太後!」她突然回過神,從地上站起,一步步走到太後面前,「將那個人的尸體留給我!」
眼神清冽,似乎為了那具尸體,她連命都可以不要了。
太後雖與落子陌相處不久,但深知她是個有分寸,也懂得講理的人。只是那尸體確實不能被帶出宮去,他必須就地掩埋。
共同埋下的,還有這段宮闈秘密。
一炷香後,服下藥的落子陌,還來不及與墨香她們道別,就由玉嬤嬤領著從皇宮側門出了宮。
就在這時,坤寧宮原本暗下去的燭火全部又亮了起來,宮人們跪地千呼萬歲,宮七寂身上穿著黑色的袍子,衣服上抖滿了沙塵,他馬不停蹄的回宮,還來不及換衣服就直奔坤寧宮。
他看著空了的寢殿,才發現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怒吼,震得宮人們都嚇沒了魂。剛趕來的蕭遠剛想上前說話,卻被宮七寂糾起了領子,「給朕搜,朕要見活人!」
說完,他甩袖離開,直奔慈寧宮,一場爭吵在所難免。
慈寧宮大殿里,太後似是早知道他要來,早早就屏退了宮人,只留了玉嬤嬤伺候在旁。
宮七寂連禮都不行,對著榻上的人,冷道,「為什麼?」
太後饒有興致地看著手上的蔻丹,許久才開口,「你從邊關跑出來,就是質問哀家!」
「這就是哀家為什麼要趕那女人出宮的原因!」前朝因女人喪了國的教訓足已做她的前車之鑒,她絕不允許任何一個女人來阻擾自己兒子的步伐!
宮七寂再也忍耐不了,他掌心運氣,一掌拍下,將身邊的椅子直接拍成了幾片,「毓王也是你故意放出宮的!」
「哀家做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整個皇族好!」太後被他的行為氣到,騰地從座上站起,「那個女人會毀了你!」
「朕的事,從來都不由別人做主!」他說的咬牙切齒,無比堅定。
「放肆!哀家是你母後,你!!」
血壓往上沖,她只感覺一陣頭暈,幸好有玉嬤嬤扶住,可她仍是往後退坐到榻上。
宮七寂幽深的瞳孔微微顫動,隨後轉身而去。
「你給哀家站住!」太後忍著頭疼,「秦茂良的事你必須馬上處理,毓王,哀家自會派人幫你找回來!」
這是她在妥協了。
「母後,你年紀也大了,朕明日就派人送你回香山!」宮七寂頭也不回,出了門。
他加緊腳步,得馬上找到那女人,不然……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不做到拔草除根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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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穿著厚實的黃色衣裳,這是玉嬤嬤方才給她的換上的,她本不喜歡如此艷麗的衣服,可短時間也找不到一套像樣的平民裝,索性就穿上了。
跨出紫禁城的宮門,她抬頭仰望星空,前半夜還被夜幕遮蓋的星辰這會兒已經露了出來。她深呼吸,感覺頭頂的空氣格外清醒。
追影的尸體,她終是不能帶出宮,皇宮的規矩太後不會因為秦媛的事而對她網開一面。
但太後答應了她,會將追影的骨灰好好安葬,這也算了了她心頭的擔憂和不安。
站在偌大的長安街上,她一時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以前,費盡了心思想出宮,可真的出來了,她卻不知道天下是她的容身之處?
「應該就在附近,給我搜!」
空曠靜謐的大街上,突然想起的人聲讓落子陌嚇了一跳。這時她正蹲在一方圓柱後,手里抱著不知從哪里來的野貓,才沒被人發現。
重重交疊的腳步聲隨著喊聲,越來越大。
落子陌一抬頭,就見許多侍衛,他們四處找尋,神情好不凝重。
她不知道遠處的這群侍衛究竟在找誰,可事情也未免太過蹊蹺,為什麼她剛一踏出宮門,就來了御林軍?
難道是太後派來的?
她要殺人滅口?!!
「皇上有旨,抓到穿黃衣服的女人,賞銀萬兩!!」御林軍統領龐巍又大喊了一句,邊上的侍衛一听到有賞銀,就越發的積極了,腳步也不由的加快了許多。
皇上。
宮七寂!!
他回宮了!
落子陌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正是黃色。
不是說放了她麼,現在這麼做難道是反悔了!?可無論如何,她都不要在回去了,皇宮真是不適合自己。
現在知道了,他們要抓的就是自己,落子陌更是屏住了呼吸,右手捂住了懷里小貓的嘴,深怕它叫出聲來。
她不知躲在木樁後,躲了多久,夜里的寒風無情地吹在她的臉上,耳朵,鼻子,雙手,脖子……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東方地平線上,朝陽的光輝照射到大地上,落子陌被靠在木樁後,她竟睡著了!
懷里的貓咪也不知何時跑走了,她揉了揉眼楮,凝神听去,許多攤販已經趁早忙碌開來了。她轉過身,再沒見到昨晚那些侍衛。
長長吁了口氣,她從地上站起來,在地上坐了許久,早就冰涼一塊了。長安街上,來往的人流也隨著太陽的升起,越發多起來。
肚子有些餓,她掏了掏懷里,竟發現昨日出宮前塞進去的錢包,竟不翼而飛了!
那豈不是意味她要挨餓了!?
「喵……」
「喵……」
落子陌還未來得及想錢包究竟去了哪里,抬頭就見昨晚窩在自己懷里的小貓,它現在正瞪著兩只圓鼓鼓的眼楮盯著自己,而丟失的錢包居然被它當成玩具餃在嘴里。
「貓咪,乖,過來。」
落子陌像是哄小狼那樣,對對面的貓咪招手,哪知它一點兒都不為所動。她環顧了下四周,看清了沒人後,大步朝小貓走去,打算將它抓過來。
「喵嗚……」
「別跑啊!!」
兩手差點就抓住了,可小貓機靈得像條魚,一下子就從她面前竄到了身後,跑開前還不忘轉頭看她一眼。
全部的身家都被一只貓拿去了,落子陌哪里還按捺地住,反正要抓她的黑衣人也走遠了,她干脆就跑起來,追著貓去了。
穿過熱鬧的長安街頭,她追著小貓一路跑向郊外,最後實在跑不動,落子陌不得不停下來,而小貓的身影卻迅速的消失在拐角處。四周是斷壁殘垣,她低頭,腳踩著的也是碎裂的瓦片。
這里荒蕪一人,北風從破爛不堪的牆壁里咆哮而出,掠過她的發絲,攜著她身上獨有的清香吹向遠方。
「貓咪,快出來,這里有骨頭呢!」
再待下去實在害怕的很,幸好是白天,可那錢袋又不能不要,不然她要怎樣去南陵,找七色龍珠?
難道討飯去麼!!?
喊了幾聲,仍沒見任何動靜。
她干脆清了嗓子,持續模仿貓的叫聲。
「喵嗚……」
「喵嗚……」
可過了許久仍是不見動靜,她絕望地望了眼天,撩起裙擺,打算進那些破屋子里找。
她剛踩出一步,就听見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還伴著咳嗽聲。
「這貓是你的?」
來人穿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袍,墨發簡單地束在腦後,他右手抱著那只黑袍,左手拿著錦帕,抵在薄唇上。
他在強力忍著咳嗽,臉色蒼白。
落子陌看著面前的人,微微恍了神,但她很快就恢復了神智,指著黑貓道︰「我的錢袋被它掉叼走了。」
說來也奇怪,黑貓嘴里的錢袋已經不見了,究竟去哪了?
「這可是你的?」男人從袖中掏出一錢袋。
「嗯,謝謝你。」落子陌上前,接過他手里的錢袋,因為太急,食指不小心踫到他的手掌,冷的怵目驚心。
現在雖是寒冬,可一個大男人的手,怎會如此冷?而且這里,太過詭異,他一個病人,怎會跑來這里?
想著,落子陌心里的警戒線不斷拉高,她沒在江湖上闖過,可以往的電視劇里都這麼演。
越是身體弱的人,就越可能是壞人。
她抬眉再看面前的人,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眼尾入發,溫潤如玉,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個壞人。但她還是少惹為妙,現在錢袋也回來了,她還是趕快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後,趕路去南陵。
「多謝公子替我找回錢袋。我先告辭了。」她道完謝,轉身就走。
流慕白放開抵在唇上的帕子,咳嗽聲驟然大起,落子陌原不想理,可很快她就感覺不對勁,轉頭一看,才看見他已經暈倒在了地上,原抱在懷里的貓也趁機跑離開了。
「喂,你怎麼了啊!」
「醒醒啊!!」
遇到遇上了,再見死不救就真的太缺德了。
落子陌蹲在他身旁,無論怎麼叫喚,他就是沒有反應。四周又是荒無人煙的,她正愁怎麼把這麼個大活人弄到醫館去,剛一抬頭就見遠處經過一輛馬車,正往長安街去。
她撒腿就跑過去,攔在路中間,車夫見她,立即就停了馬車,剛要破口大罵,卻見車內的客人阻攔,「什麼事?」
一個女聲從馬車里傳出。
「那里有個人暈倒了,能不能幫我把他帶到醫館前?」她看著未啟的車簾,著急道。
「上來吧!」
車夫幫著她將人弄上車,很快就到了長安街上最大的醫館。落子陌原想請他們吃飯表示感謝,可他們卻說要趕路,她也不好再挽留,只道了聲謝就送他們離開了醫館。
醫館的後堂有幾間房,以供病情特別嚴重的病人休息,現在落子陌就坐在其中一間的椅子上,她看著床上的人,見他右手手腕上一條條血痕,上面似乎還泛著血珠。
她走近一看,才發現是被貓抓傷的。難道是那只黑貓?
掏出錢袋,上面有幾滴血,不過已經干了。他真是為了抓那只貓才被抓傷的。心里的擔憂越發的重了,其間還摻雜了些許的過意不去。
正在她發呆之際,大夫進來給他把了脈,隨後說他的病是舊疾了,若想醫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最後只開了張方子,說是要按時服用才行。
藥童煎了藥進來,落子陌給他喂了藥,不久流慕白就醒了。他似是很疲倦,看到落子陌後,眼里一絲驚訝都不曾閃過。
「你醒了,餓了麼?」
落子陌上前幫他半坐起身子,然後給他身後墊了枕頭。他也昏迷了一天了,眼看外面的燈籠都點起了,也該餓了。
「有點。」流慕白睜眼看她,燭光下她的臉有些微紅,那是被凍的。低頭時,看見右手上包了一塊絲帕,眼神瞬間柔和了許多。
「我給你去買些粥來,大夫說你不能吃的太油膩。」說完,她就出了門。
沒過多久,她端著一碗素粥就進來了,遞到他手里。流慕白接過,看了許久,才拿著勺子喝起來。
落子陌看他喝粥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個尋常人家的公子,那會是誰呢?
「看什麼?」流慕白喝完粥,見她還是看著自己,不禁發問。
「沒什麼,我想問你,究竟是何人?」落子陌接過他手里的碗,放到桌上。
「我只是個閑人,身體不好,估計也活不了多長時間。」流慕白看她臉上被匕首滑出的傷,因為涂了上好的藥膏而恢復迅速。
「大夫說,你的病能治好。」落子陌並不在意他故意扯開話題,畢竟不熟,也沒必要深交。
他不說也省了她要編謊言的力氣,若他問她是誰,那她是萬不能說出自己就是明德皇後的。
從昨晚開始,胤天朝的明德皇後就死了,現在的她是重生的,從此沒有權利,沒有爭斗,她要過安靜的生活。
「時候不早了,你身體不好,還是早點休息。」說著,她上前扶著他躺下,替她掖好被子後拿了碗就出門去了。
傍晚時分,天氣變得格外寒冷,空中還飄起了雪。落子陌站在院子里,她看著一望無際的黑色夜空,片片雪花旋轉後落到腳邊,心里開始惆悵起來。
今日她向藥童打听過,從這里出發去南陵,就算是乘馬車也要花上五天五夜的時間。可最近胤天朝與南陵邊境摩擦不斷,要想越過境去就顯得格外難了。
想起昨晚長安街上,御林軍到處搜她的下落。領頭的人是御林軍統領龐巍,她在冷宮里見過他一次,昨晚雖天黑看不見他的臉,可聲音總歸是認得的。潘偉是宮七寂的心月復,能調動他的人,也只有宮七寂一個。
他真的回宮了,那麼毓王也應該回宮了,南宮婉知道後一定很高興,這樣她的心是不是就會活過來了?
明晚就是除夕夜了,落子陌望著天空,眼角不經濕潤起來。她穿越到這個異國世界已經八年了,八年里她在殤國皇宮改掉了所有現代的習慣,現在的她仿佛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了,可瘋長在心里的那種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愛情信仰,她卻始終堅持著。
站了許久,夜漸漸轉深了,她感覺手腳都凍得失去了直覺。她轉身進屋,關門之際,一抹冰冷的寒光射進她的眼楮。
她睜大眼楮,干脆大開了門,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可右腳剛賣出去,她就看見對面屋頂上一個個黑色身影不斷穿梭著,他們故意放慢了腳下的步子,每經過一個房間都會掀開屋頂上的瓦片,確定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後,再轉到另一間房。
宮七寂!
又是他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