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被關押的這段日子里,這條街上的大媽,大嬸們用他們手中的西紅柿,臭雞蛋,以及惡毒的語言在我被提審的路上,在我被提出來游街的時候給予的無私打擊,我現在記憶猶新,仿佛昨日。提到游街我有些憎恨我的祖國了,不是他們發明了這,對那些地主老財,那些他們認為的不法分子。我那會每天除了備受折磨意外還要承受這樣的心理污染。
仇恨的種子,報復的手段就像種植在我心里的毒藤飛速成長,存滿我的心田。那些越南人的尸體卻越來越多,我手中的刺刀都有些卷刃了,我的傷口重新包扎過的紗布也再次滲出了血,新換上的軍裝也變的斑駁陸離,于是我不得不在離村的時候再次更換了軍裝,背包里裝滿了食物,彈藥,以及一些少的可憐的藥品。
黑夜,精疲力盡的我沒有防備,一頭栽到一個深坑里。
「撲,撲,」這是什麼呀,怎麼和白面一樣,弄的我滿頭雪白。不對,怎麼像是石灰。
怎麼腳下也不平衡,剛站起來就又跌倒,伸手一模,怎麼好像是人的胳膊,四顧之間,眼前是一片白,說明這個坑還是很大的,這能放多少人呀。
人?我腦子里馬上想到我腳下的白灰蓋的都是尸體。誰都尸體,現在這個年代,想想也是中國人的尸體。或許還有那些不听話的越南人的尸體。想到這,在想到自己今天晚上差不多殺的人也夠填滿這個坑了。
我打了寒顫,初春的夜晚的寒風讓我徹底清醒了。這個世界還有人性嗎?殺戮才是這個世界的主題,而生存是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主題。
火把,吵雜的人聲,我知道到越南人終于發現我做的事了,他們開始像白天一樣窮折騰搜索我了。
拉過一個尸體蓋在自己身上,我躺在不知道是中國人還是越南人身邊,默默的想著心事。不再理會背著步槍,舉著火把到處搜索我的越南鬼子。
「你們幾個那邊去搜,你們幾個下去看看,每個尸體檢查,別讓那個中國人跑了,該死的中國人,這該死的戰爭!」3,4十個越南兵在一個軍官的指揮下開始搜索這邊,幾個人跳下坑來用刺刀挨個尸體的扎。就像電影里日本鬼子屠殺中國人後檢查沒被打死的人一樣,我想到了南京大屠殺。
由于那些尸體死的時間長,尸體堅硬,他們的刺刀很難捅進去,所以他們的速度很慢。雖然有的人也開槍,不過畢竟他們好像很珍惜子彈,所以我好幾次都躲了過去。
透過蓋在身上尸體的縫隙我看到坑沿上那個軍官和另一隊停下來休息的軍官在抽著煙,煙頭的亮光一閃,一閃的,映出兩張苦瓜一樣扭曲的臉。
「營長,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呀,怎麼這麼厲害,我們都把他打的半死,他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這段日子我叫底下的人盡量不給他飯吃,把他餓的剩下半條命了,為什麼他還能在特派員那些我們的精銳手中逃月兌,還能用半也的時間殺了我們半個村的人,我想起來都可怕,他會不會從什麼地方跳出來把我們都殺了?」左面那個抽煙的軍官說。
「我听說呀,那個人是中國人的戰斗英雄,是上面指定死要見尸體,活要見人的通緝犯,上面把他定為極端危險的人物。他比那些美國特種兵更加厲害。你記得前段日子軍中流傳的那個‘雨夜催命人’嗎?就是他,上面剛調查出我們抓住的這個人就是他,所以派下特工來審問他。好了,不說了,我希望我們不要踫上他,听說他可以一個人打一個軍,可以招來暴風雨,可以和鬼魂說話,總之他很厲害。這就是我為什麼讓我們營磨磨蹭蹭啦在其他營後面的原因。我才不想跑到前面當‘炮灰’,讓那個魔鬼手里捏著我們的頭顱當手榴彈扔,當球踢。記著不要跑太快,跑的越快,死的越快。」那個營長對左面那個軍官說。
「知道了營長,營長這個坑里埋的都是些什麼人,為什麼撒白灰?」那個軍官又問。
「哎,不要打听那麼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軍隊的這趟水深著呢!這些人一部分是中國人投降的傷兵,一部分是對我們黎書記,對我們進攻柬國有怨言,不願意服從命令而被槍斃的前部隊元老。本來他們要被拉倒前線當炮灰的,誰知道中國人打到涼山就撤了,他們就又被押了回來。暫時和那些俘虜關押在這里的。那個女特派員前兩天來了拿著上面的手令就把他們都處理了,這里面還有些冤死的人,所以以後多吃飯,多跑路,少說話,把眼放亮點,那樣命才能長,明白嗎?」那個營長抽著煙對對面那個軍官說。
「哦,對了,不要再往前搜了,讓你的人把這個坑填上,估計就天亮了,倒時撤回去,我們睡覺去。記得把昨天輸我的兩條煙還給我,最近手頭緊,連抽的糧食也斷了,唉!」那個營長搖搖頭手中的煙劃了個優美的弧線正好彈在我的額頭上。
「出來,不要找了,把這個坑填上,我們回去睡覺,媽的,深更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哈!」那個軍官打了哈欠,轉過身消失在坑沿上。
煙頭冒著青煙在我額頭上燙起一個燎泡,周圍黑漆漆的坑沿上站滿了忙著填土的越軍,眼看著一鍬一鍬的黑土把尸體間的縫隙蓋住,我經歷一夜忙碌,一夜殺伐,精疲力盡的身體卻使不上勁來,推不開越來越沉重的尸體。只是略微彎曲的膝蓋把尸體下面的空間撐的大了些,我知道氧氣耗盡的時候,我將和這些戰友,這些冤魂一起走進地獄,一起走出人們的記憶,沉入歷史的浪花中。
難道李強,王洋龍他們白死了嗎?難道我費盡心思,艱難忍耐了這麼多天的折磨之後只是要找個地方,找個墳墓安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