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間,鼓聲卻驟然停下,女孩子們又一下子呼啦啦地撤回到圈中,一個個臉上都閃露著說不出的興奮和羞澀。
我看到燕王妃莊文瑾的目光始終笑意盈盈地凝著燕王,那眸上流露出的又豈止是一個少女的期盼。
燕王在這種炙熱的注視下,不得不慢慢地拾起身後的絲帕,抬眸的一瞬,卻與我的目光一個交錯,駭得我立馬低下了頭。可,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瞬,我竟覺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雖然淡淡的,卻在他一貫的冷漠神色下,顯得十分清晰。
再次抬眸時,還是不自覺地望向了澹台玄燁,他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嚴肅,一雙眸子卻灼灼地望著我。
雖然,他的心思,我一直未能猜透,可此刻,卻是太明顯了,他竟毫不掩飾地全部寫在了臉上。
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什麼帝王,而只是一個男子,一個等著求愛的普通男子。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濃濃期盼,讓我的心忍不住地深深顫抖,一種自責感油然而生,望向他的眼神更加地閃爍不定起來。
可他還是一步步地走向我,目光始終未離我半分,就在距離我有兩步遠的時候,手中捏的絲帕卻一把被搶了去,隨即,一個嬌小的紅色倩影突然跳到了他面前,玉音清脆如泉水般輕快,
「皇上,這個可是本郡主的絲帕,您看好了,這上面還繡著一個雪雁呢。」
玄燁卻並不打開去看,一雙眸子僅是怔怔地望著我,當看到我終于黯然地垂下眼簾時,那雙眸子終于染上了些許薄怒,以致捏緊絲帕的手,指節都有些發白。
我終于又一次惹得他怒不可遏了……
我以為他一氣之下會拂袖棄我而去,但等了片刻,卻听得他柔和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僅是對著雪雁郡主,
「朕,定不會辜負了雪雁郡主的一番情意。」
那眼神竟是那般的脈脈含情,如一潭清澈瀲灩的碧灣,我想,那個雪雁郡主此時一定無法自拔地深陷其中了吧……
心緒黯然間,卻驀地,感覺手腕一個吃痛,使我不禁輕叫了一聲。
他卻全然不顧,只拉著我一陣疾馳,使得後面尾隨的宮女太監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就在手腕痛得以為要斷開的時候,他終于放開了手,我揉著吃痛的虎口,剛欲抬步試圖跟上他,卻發覺眼前有兩扇門狠狠地砸了過來,「 當」一聲,差點把我撞翻。
我揉著痛,才看清,原來已經到了明月宮。
望著緊閉的兩扇門,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怔怔地站在那兒。
後面剛剛趕到的萬公公,擦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瞅著我,開了幾次口,卻還是猶豫著沒再說什麼,只任由我一個人黯然地站在那里。
直到,我再一次看到了那晚的女子,用錦被包裹著,被馱妃公公們送入明月宮。
這一次,她望向我的眼神不再只是詫異,而是帶著隱隱的憤恨,那種極不友善的眼神,終于使我不得不知趣地離開。
走出不遠,忽听到後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驚喜地轉頭,卻發現,
竟然是小石頭。
他見了我,先是嘆了一口氣,接著道,
「唉,含笑姑娘,雜家還真沒見過您這樣的,其他娘娘求都求不來,可您卻……」
口氣里滿是很鐵不成鋼的意思,我听了,也只淡淡地道,
「公公有何事就直說吧。」
「皇上早上有吩咐,讓姑娘以後住到梅苑去。」
早上吩咐的?恐怕此刻也早就改主意了吧?
心里有些苦笑,不客氣地拒了,「不用了,奴婢還是覺得自己的屋子住得舒坦。」
說完,甩頭走開,完全不顧及小石頭在後面,「你,你……」著急地亂叫。
回到房中,疲憊頓如洪水般席卷而來。
我剛解開腰帶,卻意外地發現,上面纏著一個紅色的絲帕。
怪不得,突然間,每個女子手上都多了一個絲帕,原來每件胡服上本身就帶著一個絲帕。
這個發現,卻讓我更加得慚愧,我若告訴他,我沒有發現腰帶上纏著絲帕,他會信嗎?
縴細的手指在這錦帕上輕輕撫過,心中突然就有了計較。
從如瀑的發上輕輕扯下幾根青絲,手中一捻,小心地穿過銀針,心中略一思量,便低頭專注地繡了起來。
完工後,對著仔細地端詳了半天,雖然,女紅並不是我所擅長的,但這次繡得看起來也還算入眼。
心中一喜,便顧不得身上的疲憊,仔細地將絲帕揣入懷中,一路小跑,又奔回了明月宮。
門口是小石頭在當值,見我回來,很是詫異。待我說明來意後,他更是不解地嘟囔道,
「剛才不拿出來,現在送過去有什麼用?」
我只淡淡一笑,並不語,我相信,玄燁看了後,一定會懂。
而且,也只有他才會懂,因為這個秘密只屬于我們兩個人。
回去的路上,心里頓時覺得舒暢了許多,或許明天早上當他看到那個錦帕,看到那上面的圖案時,就會原諒我了吧?
也許,我真的如燕王所說,是個很蠢很蠢的丫頭,竟然沒有發現腰帶上纏著絲帕,這樣的錯誤,也許只有我這個蠢女人才會犯吧?
不知玄燁若知道了其中的緣由,會怎麼說我,也會和燕王一樣,罵我蠢嗎?
如斯想著,口中卻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只是經過一個竹園時,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影,
「啊」,我連忙後退了幾步,
才看清,是蕭速。
我欣喜地道,「阿速,這幾天,我都沒有見到你,你到哪里去了?今晚的篝火宴,你為何不來呢?」
可今晚的阿速卻很是奇怪,他不再高興地拉著我的手,叫我小仙女,而是死死地盯著我,不發一言。
一縷月華透過竹林,映在了他的臉上,我這才驚愕地發現,他的一雙眸子透著濃濃的怒火,黑暗中,竟發出了幽綠的光,森冷無比,就像,就像一頭狼。
我不自覺地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擔心地道,
「阿速,你怎麼了?」
手指踫觸的一瞬,卻被他抬手狠狠地打掉,口中隨即發出了嗚嗚地警告聲,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
我有些不甘心地欲再伸手,卻驚覺後頸處仿佛被人重重地擊了一下,眼前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